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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世纪,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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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3-29 19:18:1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半个世纪,我的家

      我的记忆:十岁为界,左边至九,右边——。启封回忆,绵延时光,岁月终是把时光积淀成回忆,挂满我记忆的老墙。
      较浅的记忆为左,我最早的记忆大概在四五岁。一个漆黑的夜晚,爷爷领着一只小花猫到我家躲地震。幼小的我不记得地震是否发生,只记得全家人都挤在我们新家院子的草棚里,一整晚。提到新家,的确是新的,爸妈结婚九年,和爷爷奶奶、姑姑叔叔们一起生活八年,生活特别清苦。
      爸爸兄妹五个,他是男老大,奶奶从年轻时就有病,爸爸上学时中午经常没饭吃,饿的发慌,他只读了五年书就被迫辍学了。尽管老师们都舍不得,爷爷还是紧锁着眉头,抽着长长的烟斗不肯松口,家里需要劳力,更需要爸爸经常带着奶奶到大连治病。奶奶治病期间,家里只有长爸爸三岁的姑姑料理家务,她给当时仅有三岁的小叔既当妈又当姐,爷爷一个人靠赶马车养家,窘迫的境况可想而知。爸爸,姑姑书读得好,但都没有条件上学,还有二叔,只有三叔、四叔读完高中,三叔应征入伍去了南京,小叔毕业后在福山园艺场上班。
       爸爸是1968年年底结婚,一大家子人一起生活八年,爸爸曾对妈妈说:“大的挑水沟,小的跟着流。”善良的妈妈在大家庭里,善待公婆,洗衣做饭,下地干活,伺候一大家子人,妈妈的手就是那些年严寒的冬天去东大河洗衣服冻坏了的。两年后二叔也结婚了,还是一大家子人生活在一起。
      妈妈身强力壮,可就是生孩子时奶水少,我和哥哥吃奶期,两人喝了爷爷买的一包豆藕粉,小时候的我长得很瘦,瘦到胳膊只有大人的大拇指那么粗(这是长大以后听大人们说的)。哥哥是家里的长孙,奶奶尤其疼爱,好吃的几乎都给了他,我一个女孩子家家,当然是不会有特殊的待遇。爸爸在村里小学教学,一年除了挣公分,每月仅有的那几块钱的补贴,回家也都给了奶奶,妈妈手里没有一分钱,哪有机会给我买营养品,就是自家产的鸡蛋,有奶奶爷爷,也轮不到我命上,我和家里的其他人一样,吃大人饭。
我五岁那年,家里好不容易东拼西凑盖起了八间瓦房,爸爸和二叔一人四间,房子整理好了后,我们分家了,爸妈没分到太多东西,说实话家里也没什么可分的,却分了一屁股饥荒。二婶有娘家帮衬,还能好些,我就有个舅舅,也是大家口,爸妈只有自力更生,艰苦奋斗。
       爸爸的工作,一年挣3600分,给爷爷奶奶600分,就剩3000分,劳动日好的年份,一年下来能剩20或30多元钱,劳动日不好的年份,还要欠着大队的;妈妈白天在生产队里干活,晚上点着火油灯绣花,以添补家用,那些年妈妈的眼睛每晚都被油烟熏得直流泪。
      小时候的记忆里,没有好东西吃,哪怕是花生、苹果也没有。我们家是村里第二生产队的,奶奶是老人,不能上山干活,就在秋天到生产队的场院上摔花生,掰玉米。(这些词写出来真怕失去时代感,年轻人看不明白)我天天跟着奶奶去,这样就可以在摔完花生的花生蔓上找些遗漏的或不饱满的瘪花生吃,这绝对是那个季节的奢侈品:瘪花生水水的,甜丝丝的。有一次奶奶的大襟袄里蹦进一个大花生,回家脱衣服时掉到地上,奶奶拾起来随手递给我,我速度地用牙咬开,那胖胖的花生豆嚼在嘴里,流出乳白色的汁,浓浓的,香香的。
        吃苹果是我七岁第一年上幼儿园时的美事,老师从大队办公室抬了大半筐苹果,分给我们吃。小时候不知道苹果是什么品种,只知道苹果不大,却非常甜,那是我记忆中第一次吃苹果,也是最甜的苹果。也可能是我们家底薄,不知别人家的孩子能不能吃到点心,在我家点心就是正月用来走亲戚的,经常一包桃酥走很多家,最后也不知留在了谁家,我是很少能吃上点心的。平日吃玉米饼子、地瓜、烀的地瓜干,还别说,我对地瓜面馒头情有独钟,那甜甜的味道一直还温润着我的味蕾,恍然如昨。平日吃的菜就是生产队里分的大白菜和萝卜,夏天还能有西红柿,韭菜,或老黄瓜。好在每年年底爸爸都去烟台买点干海货:像鲨鱼肉、劳子鱼干、小干鱼什么的,这是一年中我们最好的牙祭,逢年过节妈妈都做点,给我和哥哥解解馋。记得那时吃鲨鱼肉,怎么也不舍得一下子吃掉,总是一丝一丝的用牙撕咬着嚼成细末,慢慢品味。
       小时候,也没有好衣服穿。我一个小女孩,经常穿哥哥退下来的衣服,有时妈妈把她的衣服改了给我当过年的新衣服,那时没有钱,妈妈也更没有时间做,每逢年底她都无偿地帮着乡邻们做衣服。当时生活都紧巴,孩子多的家本来一件衣服需要四尺布,她们就扯七尺布做两件衣服,经常害得我妈接来接去,拼来倒去,尽量让别人家的孩子们春节都能穿上新衣服。那时我们家四壁徒空,柴火也少,家里也没有生煤炉子,冬天凛冽的北风“嗖嗖”从窗缝挤进来,一点不懂得善待可怜的妈妈。每天早晨窗户玻璃上厚厚的冰凌更降低了室内的气温,真是“寒窑能避风雨”,仅仅能避风雨。
        妈妈本来手就爱冻,每个严寒的冬天都能冻伤妈妈的手,这也苦了我,冷水洗衣服,洗地瓜的活时常落在我身上。我有时抱怨:“妈,你不收钱,忙的什么劲?”妈妈头也不抬,慢悠悠地回我:“穿个新衣服也都不容易,再说我不就这么点用处吗?”那些年,我基本是两年能有一套新衣服,夏天也一样,记得有一年“六一”那天早晨,我才匆匆穿上妈妈给我做的黑色人造棉裙子,松紧带还是我自己串上的。
        烙印在记忆最深处的是有一年秋天,爷爷用卖芋头的钱,给我扯了两块布,红格子的做了上衣,黄格子的做了裤子。那套衣服我穿了三四年,裤子短了就接一截,衣服小了就拼块别的颜色的布,那套衣服我至今记得,不仅仅是很喜欢,更重要的是:爷爷给我买的唯一一套衣服。其实爷爷是打心眼里喜欢我这个唯一的孙女,他重男轻女的意识好像没有奶奶那么根深蒂固。
       我的童年时光没有富足的物质,却非常满足,我没有玩具,也照样玩得开心。小伙伴们一起捉迷藏,钓小鸡,拾石子,跳格子,跳绳。我也经常夹在男孩子中,和他们一起玩打荚,滚铁环,摔纸排,玩玻璃蛋蛋,耍杏核等。
      布谷鸟欢唱着我的纯真,清清的小河流淌着我的快乐,五彩的蝴蝶带着我飞翔,畅游的小鱼穿越时间的海洋,把我带到一个振奋人心的崭新时代。 1978年12月,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召开,改革的春风吹醒了祖国的神州大地。
       伴着和煦的春风,我蹦蹦跳跳地迈出了10岁的门槛,我的童年也在璀璨的阳光里,被涂上了红橙黄绿青蓝紫,儿时的回忆逐渐的五彩斑斓起来。
       1980年,我们村踏着改革的步伐,走了一小步,我家有了些许的农田。第一次分到的农田在哪对我不重要,重要的是80年的秋天我吃上能嚼出白白乳汁的大花生。花生收回来当天,一贯“吝啬”的妈妈第一次那么大方,烀了半盆花生,我迫不及待而又兴高采烈地端着冒着热气的花生狂跑着送给爷爷奶奶,也想让他们一次吃个够。
        第二年蛙鸣蝉噪的时节,小麦成熟了,田地里麦浪滚滚,麦香飘飘,一片金黄,黄的排山倒海。我家地里麦浪翻滚地尤其欢畅,长长的饱满的金黄的麦穗不停地向我招手,诱惑着我。我仿佛闻到了只有过年才能吃到的纯白面饽饽的麦香,现在我终于有口福了,全家人都有口福了。
       福不双至今日至,1983或1984年,我们村积极响应党的号召,把土地全部包产到户,包括果园。春天燕子返飞,漫山遍野的苹果花、杏花、桃花、梨花……争相吐苞浓放,粉粉的,白白的,飘染着青山,香郁着整个村子,我家距果园近,全家人香醉了大半个春天。“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好一副春光秀美的山村画卷。
        春华秋实,在香气袭人的果园里,红彤彤的红香蕉苹果压弯了枝头,藏住了熟透的笑脸,羞涩地向我点头,我禁不住抿了抿舌头,忍住了口水,把它们轻轻地摘下来,仔细的放在筐里,爸爸妈妈,尤其是妈妈的辛苦劳作终于看到了果实。满满的筐子,红红的苹果,甜美了爸妈。当妈妈拿回卖苹果换来那沓厚厚的10元,5元钞票时,她的手抖了,这沉甸甸的600多元钱,再加上暑假卖梨攒下的200多元钱,可成了天文数字,富裕了我们有点拮据的家,爸爸也终于有了他名下的存款,那张800元的存单被珍藏在只有爸妈知道的地方,那个神圣的地方藏着是我们一家人的希望。
       怀揣梦想,放飞希望,爸妈第二年的目标是突破1000元。来年春天,爸妈卯足了劲儿,春天挑水施肥,夏天喷药除草,假期我和哥哥也到山上帮着搭理果园、管理农田。“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有我们一家人的齐心协力,金秋十月,庄稼丰收,秋果累累,我家收获了一年的辛劳,收获了一年的喜悦。看着满院子的收成,妈妈喜上眉梢,我们家欢天喜地,可是过上了好日子。
      夜里爸妈开始有了新的计划,于是我家在邻居们羡慕的眼光中,盖起了敞亮的南庭,从此有了大气的门楼,秋天也有了晒粮的大平房,爸爸也骑上心慕已久的大金鹿牌自行车,结束了翻山越田步行到镇上教委开会的历史。春节门楼上高高挂着的大红灯笼,映红了门垛上爸爸亲手写下的对联“改革开放盛世欢,政策英明万家乐”,也悬挂起我家红红火火的好日子。
       伴着家庭幸福生活的到来,我上初三了。初三暑假,我们一家四口去莱山赶集买衣服,衣服没买上,却买回一台黑白电视机,那可是我家第一件最高档的家电。当时金星牌电视供货特紧张,那么稀缺的家电放在我家最醒目的位置,从此丰富了我和哥哥的世界。家里喜事连连,也是那年我考上了高中,节俭半生的爸妈送我和哥哥每人一块手表。我们兄妹俩得到的何止是一块表啊,爸爸分明是想告诫我们:惜时如金,千万不要荒废了美好的青春年华。
      哥哥比我早一年上高中,他在烟台十八中上学,我在烟台十七中上学,我们俩每人一辆新自行车。那时虽然生活条件好了很多,但一个民办教师供着两个孩子上学也有些力不从心。每学期开学,基本上都是我和哥哥同时拿学费、生活费;同时向外转粮换饭票,也真够难为爸妈的。哥哥高中毕业之后,去学了驾照,和爸妈一起供我上学,好在我没让家人失望。自幼没机会上学的爸爸,把女儿考上大学的自豪藏到了骨血深处,提笔写下“天道酬勤”四个刚劲有力的大字,挂在卧室的门框上面,时刻勉励家人:勤奋努力,才是硬道理。
       国家政策顺应民心,爸妈的思想也活络起来,家里的农田除了留下相应的地块种庄稼外,其他的都种上了各种果树,有个山沟全是我家的地,整个一个花果山:春天漫山遍野的花儿,装点青山,美化村落;夏秋满园的桃李瓜果,硕果香飘,喜庆丰收!没有耕耘,哪有收获,沐浴着党的春风,一家人欢欣鼓舞,累并快乐着。
       时代在进步,农民在变富,这些年家里的积蓄除了供我和哥哥上学,1993年爸妈还给哥哥盖起了一栋四间宽敞的大瓦房,明亮的窗户,高高的晒台,如果爷爷奶奶能活着看到这些,那甭提会有多高兴了。1994年,我毕业分配了工作,户口也解决了,实现了爸爸多年的夙愿。
        1997年那场纷纷扬扬的大雪,是哥哥结婚的好日子,浪漫而圣洁的婚礼喜气盈门;1998年金秋时节,我收获的玫瑰花,满是幸福甜蜜的味道。也是98年,侄子的出生欢喜了全家人,还是98年年底,更添一喜,爸爸这个30多年的老民办教师终于在国家政策的关怀中转正了。真可谓“瑞雪兆丰年”,98年我家喜获大丰收,三喜临门,可喜可贺!
       人逢喜事精神爽,进入21世纪的春天更是美了,家里翻新了老屋,并在院子打了口井,也换上了21英寸的康佳彩电,日子红红火火,井井(蒸蒸)日上,爸妈整天乐呵呵的。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2004年腊月,爸爸住院了,心脏支架。那时进口的支架,价格昂贵,妈妈一筹莫展,正当我们准备筹钱给爸爸做手术时,我对象兴奋的对我说:“咱爸有福了,国家出台了大病统筹政策,医保能帮我们解决大事……”,从2004年腊月2005年六月,半年之内爸爸做了两次大手术:心脏支架和胃切除,本来体质就弱的老爸,连续两次大手术,费用又那么昂贵,可把他老人家给吓坏了、愁怀了,我安慰他:“别害愁,一切有国家!一切有我和我哥!”如果当时没有国家的大病统筹政策,没有医保做后盾,都结婚不久的我和哥哥何止是捏把汗,一定都能愁白了头。“大病统筹政策”雪中送炭,帮我家渡过难关,老爸病愈顺利出院了 。
       近半个世纪,爸妈白手起家,艰苦奋斗,我家风雨兼程,经历了从无到有的变化。有国家政策的恩泽,国泰民安,喜庆祥和,我家的生活芝麻开花节节高,一家人携手走在幸福安康的时光里,其乐融融,岁月静好。
        时光的年轮碾过岁月,岁月的足迹穿越时光。时光知味,岁月沉香,走过半个世纪,我的家——爸妈一切安好,走过半个世纪,我的家——喜庆祥和,一切安好相随!

【后记】
小时候,爸爸每年腊月二十以后,整天给村里人写春节对联,尤其过了腊月二十四、五,经常忙的一整天吃不上一顿饭,妈妈蒸饽饽都是我和哥哥帮着揉面;平日哪家有儿子结婚、盖房上梁、或丧事也都找他写写画画。还有我记事以来,爸爸也经常去给村里的哪家割玻璃。这一些都是免费的,偶尔哪次割玻璃到很晚,人家不过意留他吃顿饭,这还经常被爸爸辞掉。
    妈妈入冬,不干农活了,就经常帮别人无偿做衣服。单干以后的一年秋假里,还真有一家带着孩子上门送钱的,人家说:“大嫂啊,那些年都是穷的不是,你帮我们做了那么多衣服,也没钱给你,现在有了,多给你点。”我家也艰难的时候,妈妈都分文不收,如今生活好起来了,就更不会收了,只是还有人念及她的好。
今年老妈77岁了,身体尚好,79岁的老爸经历了多次槛,如今依然是我家的主心骨,坚强乐观地笑对生活。
    时光知味,岁月沉香,我越来越坚信:天本无亲,常与善人。
   (后记无一点文学渲染,确是事实)
                                      2019年9月8日起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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