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之外

计划之外
苏树苗

丁宇开车接到他母亲打来的电话，说周六是他父亲的生日，让他回来陪他父亲过生日。丁宇很响地吸了吸鼻子，用手抹了一下脸，像抹布一样从额头慢慢顺着抹到下巴，口气痛快地说：“好啊！周六我一定准时到位，到时候我给老爸订一个大蛋糕回去。”
妻子坐在副驾驶笑容甜美地附和：“是啊，是啊，到时候我们好好给老爸过生日。”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就像绿灯一亮，车就得通过，人情世故亦是如此。
星期五晚上，丁宇拎着一袋垃圾走在小区楼下的过道上，他的母亲又打电话过来，问丁宇他父亲生日打算送什么礼物。丁宇心里感激着父亲含辛茹苦将他养育拉扯长大，作为子女，父亲过生日确实应该送点什么东西表示。
“可是送什么东西好呢？”丁宇对着电话挠头发愁地说。
“要我说，你要么给你爸买两条裤子，你爸天天穿着那几件裤子，好几年了都还在穿着，也没见过买新的，裤子都已经明显脱色陈旧了，就跟博物馆里面的老古董似的。”丁宇的母亲帮他出谋划策：“你要是没空去给你爸挑选裤子，你就封个红包，给个三五百块，也让你爸觉得这个儿子孝顺懂事，没有白养一场，高兴高兴就行了。”
“行，我琢磨琢磨，看看明晚是买裤子还是给红包。”丁宇挂断电话，心头一沉，仿佛被千斤巨石压着，顿时不能呼吸。他颓然坐在小区楼下的石凳上抽着烟，夜幕降临，黑漆中烟头的红光明灭闪烁，在这忽明忽暗间映照着一张因愧疚而痛苦扭曲的脸。
待了半个小时，丁宇上了楼，他进门前竭力调整情绪，使妻子看不出来自己的心情很糟糕。
“你说老爸生日我买什么送给他？”丁宇跟妻子商量。
“买什么？不是买蛋糕了吗？还要买什么？”妻子疑惑不解地问。
“我是说除了买蛋糕，是不是应该再买点什么表示？”丁宇翻着眼睛瞥了瞥妻子。妻子犹豫了一会，说：“买什么我也不知道，实在不行就给个红包吧！”丁宇一听，果然只有钱才是最实在又方便的，他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给多少钱合适呢？”丁宇说。
“你想给多少，给个两三百块就可以了，还能给多少？”妻子瞪着眼着急地说，就好像一牵扯到他父母，给多一点都是割肉似的疼。妻子回到房间，翻出一个笔记本，上面记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字，像小学生的数学作业本。妻子在算账，清清楚楚地计划所有的收入和支出，当然，丁宇的父亲过生日要给红包三百块属于一笔新的支出也被记入其中。
虽然妻子同意丁宇在他父亲生日时给三百块红包，但丁宇还是觉得心头这块千斤巨石没有卸下来，依旧沉重无比。
星期六一早，丁宇的母亲到菜市场采买了许多食材，买了鸡鸭鱼肉，又买了水果和饮料，特意炖了汤，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极其丰盛。丁宇和妻子拿着蛋糕进门，丁宇的父亲笑得合不拢嘴，还摆着手说：“一把年纪了，还过什么生日，浪费钱。”
“我们也学年轻人嘛，点个蜡烛，许个愿，一家人坐在一起热热闹闹，乐呵乐呵。”丁宇的母亲端着最后一个菜上来，坐下来说：“我们一家人好久没有坐在一起吃个饭了。”这句话像一个子弹，直接击中了丁宇的五脏六腑，丁宇知道是自己结婚以后，就很少回到父母的家了，可平常倒没有什么明显的感触，此时却被他母亲冷不丁的这么一说，使他心头突然一颤，愧疚感犹如负罪一般油然而生。
切蛋糕的时候，丁宇的父亲笑容灿烂，满面红光，显得憨态可掬。丁宇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封皮的红包递给他父亲，感激地说：“老爸辛苦了，生日快乐！”
车上，妻子却翻了丁宇的手机，查了工资卡，发现少了五百块，而不是三百块，直接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起来：“不是说好给三百块吗？怎么又变成五百块了？”
“老爸过生日，多给两百块有什么要紧。”丁宇不以为意地说。
“什么叫多给两百块不要紧？你父母生日一次给五百块，我父母生日以后也要一次给五百块，这样下去我们还怎么过日子，日子是我们两个人的啊！再说了，老爸现在才五十岁出头，还能工作，又不是没钱花，现在我们少给一点，以后老爸老了需要钱了，我们再多给一点不是更好吗？我们现在赚的钱很多吗？并没有吧！你逞哪门子能啊？”妻子气得整个脸红成猪肝色，不停用手拍打着大腿喊：“为什么你总是不听我的话，老是打乱我的计划？”
“那下回我给三百块就行了。”丁宇心想女人真是不可理喻，就为了多给两百块闹成这样，又不是给外人，给自己的父亲，有什么不可以的吗？他实在无法理解，但他很清楚妻子这样斤斤计较是为了让他们两个人的日子过得更好。可是事已如此，难道他还能回去叫他父亲还他两百块吗？给人吃下去的还能叫人吐出来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都说了不是多给两百块的事，你为什么老是听不出我话里的意思。”妻子委屈地哭了起来。
“那是什么的事？你倒是说啊。”见妻子如此不通情达理，丁宇也气得不打一处来，用力地拍着方向盘喊。
“你打乱了我的计划，”妻子一边伤心不已地哭着一边说：“你又不明白，你还跟我吵，呜呜呜。”
你就知道我打乱了你的计划，多给了两百块，你却永远也不会知道，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给我老爸过生日，难道我心头的那份愧疚都不值多给这两百块吗？一想到这些，丁宇也沉默了，他觉得心头犹如刀绞一般疼痛难忍。



作者简介：苏树苗，笔名:苗子，广西防城港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发表于《防城港日报》、《美文青春写作》、《边海文学》、《天堂滩》、《文岭》、《金花茶》、《天池小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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