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袍高跟鞋 余显斌

旗袍高跟鞋

余显斌

1

周志恒感到很后悔，不该回一趟老家。细想起来，回老家也没啥，最不该的是答应老婆曽小白穿着旗袍回去。当时，曽小白曾试探着问，穿啥衣服啊？曽小白说着，在衣柜里翻找着，挑了一条长裙，摇着头说太老气；挑了一条超短裙，又叹口气说太旧了。明显的，她是要穿那件才买的旗袍啊。那是周志恒出去开笔会时买的。他在会上看见一个美女作家穿着旗袍。美女作家本来不美，还有点瞟眼儿，可一穿上旗袍，就成为美女作家了。不，应该说是性感的美女作家，该鼓的鼓，该胖的胖，每个部位都仿佛在对人打着招呼，招手致意，甚至连缺点也变成了优点，瞟眼也变得迷离朦胧烟视媚行了。

周志恒狠狠睃了两眼，心说，妖精。

不是人妖精，是旗袍妖精，专门魅惑人的。于是，他就产生了一个想法，买一件旗袍，开衩比美女作家的还要高，就曽小白那长腿，那细腰，那肥嘟嘟的尻蛋子，穿上走几步，还不把人魂生拉活扯地拽走？笔会一结束，他就买了一件，素色的，上面绣着几朵牡丹，喜滋滋地拿回去。晚上，曽小白就穿上了，眼眸顿时变得如猫咪的眼睛，一闪一闪地道，太夸张了吧？为了鼓励曽小白穿，周志恒使劲地夸，说老婆这身子不穿旗袍，简直是糟蹋了。周志恒还说，现在他才知道，旗袍和高跟鞋是为什么人制造的。曽小白说女人呗，周志恒说错。曽小白说，中国女人。周志恒说，错。曽小白猜不出来了，目光潋滟地看着他，周志恒伸手在曽小白胖鼓鼓的地方拍一巴掌说，为老婆制造的。这一巴掌“啪”一声如打火机一样，就点燃了两人的激情，熊熊燃烧起来。

当然，周志恒也就是想让曽小白穿着旗袍给自己看。他有充足的理由，作家要激情，激情哪里来？就是老婆点燃的啊，老婆穿旗袍高跟鞋，自己见了，就会激情四射，笔下文字也嚓嚓嚓带着火花，就能吸引读者，就能成为大作家。

曽小白笑了道，色，还找借口，我穿着旗袍高跟鞋，你就能成大作家啊？

周志恒点头，必须的。

可是，他绝没有让曽小白穿着旗袍回老家的打算。

让曽小白穿着旗袍回老家，只能怪他脑子让板砖砸了，不，简直让猪尿泡砸了，他就忘了一件事，他们村朱明那货见到美女就迈不动步子，眼睛就放绿光。朱明这毛病，高中时就有了端倪，在镇中学读书的假日里，走在镇街上，他常常悄悄告诉周志恒，快，看美女。他不但看，还为自己看美女寻找到了充足的理论依据，拿着《天龙八部》让周志恒看，马夫人因为乔峰不看自己，非常生气，就想出种种恶毒办法找麻烦。他随后得意非凡地道，看看，欣赏美女是对美女的尊敬，对美女来说也是一种享受。

周志恒不以为然，称之为色。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曽小白跟着他回村，也会被朱明色一次。

周志恒这次回村纯粹是虚荣心作祟，他让曽小白回去，不就是因为自己老家成了茶村了吗？不就是因为满村都是茶叶的香味吗？周志恒谈到这些，眼睛灼灼发光，学着采茶的样子，食、中两指捏着，其它三指高高翘着，扭着粗腰，做出兰花指的样子，在虚空中一点一点的。曽小白疑惑地问干啥，周志恒说采茶啊，采茶就得这么采。看曽小白不解，周志恒解释，采茶不能掐，掐痕会黑的，会败了茶色，得拽，茶芽很嫩，一拽就断。

曽小白问，村中女孩就那样采茶啊？

周志恒本来准备摇头，告诉她，不只女孩采茶，所有茶农都采，老头子老太太也采。可是，鬼使神差的，周志恒没有摇头，竟然点着头，说女孩们不但采茶，还唱着山歌呢：三月采茶三月三，三月燕子落屋檐。妹妹采茶在山里，哥哥啊，你为啥子傻傻看……曽小白听了十分向往，说自己要是能去那儿采茶多好啊，让周志恒拍了照片，一定能在网上吸引一片眼光的。周志恒费尽唾沫，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啊，就极力撺掇说，去啊，做了我的媳妇，也要回去一趟啊，娘让回去走走。

他想，到时带着曽小白在小村走一趟，小村人一定都会咂吧着嘴夸着，简直是一枝花啊。

周志恒想到这些，心里甜蜜蜜的。

曽小白更加迫不及待了，拉着他的手道，老公，回去吧回去吧。

此前外出的时候，周志恒并不鼓励曽小白穿旗袍高跟鞋，甚至反对。一次，她穿着旗袍，和周志恒一起走上街道，引来很多眼光，一个近视眼用看手机做遮拦，一对死鱼眼透过眼镜，悄悄侵袭着曽小白的那双时隐时现的大腿。周志恒很不爽，很反感，好在他拿着一把伞，防止下雨的，就打开，遮住死鱼眼眼光扫射的方向。曽小白还不知道，问咋的。周志恒说，瞧瞧那边。曽小白瞧了，悄悄笑了，一副很骄傲的样子，气得周志恒在心里暗暗骂，小妖精。曽小白看周志恒不高兴，就道，你不是让穿吗？说好看吗？周志恒说，是让我看，不是让别人看。曽小白说，小心眼。

周志恒好了伤疤忘了疼，临回老家时还说，他回去构思一篇小说，曽小白可以穿着旗袍高跟鞋去采茶。哪能采吗？还不翻跟斗？周志恒只顾嘴快活，没想后果。

于是，他们在一个清早，就带着飘飘忽忽的清风开着车回去了。

2

小村在山里，四面的山围拢着，将一片平地围起来，一条水在平地流过，款款缓缓如一个少妇的相思一样。阳坡一排楼房，一般都是两层，一个个四合院。院子里篱笆围着一畦地，里面有小白菜，有韭菜，有葱蒜……篱笆上一般都扯着豆藤，满架乱跑，毫无章法地跑出一片绿色。有的还撒上几颗喇叭花种子，就扯出喇叭花藤，青嫩地长着，吹着红的蓝的白的喇叭花。

两边山上都是茶林，将绿色一股脑儿汹涌下来，也将茶香一股脑儿汹涌下来，铺天盖地。

曽小白这次回村，啥都问周志恒了，唯独忘记一样，问小村女人穿旗袍高跟鞋不。周志恒啥都吹了，都活灵活现地描绘了一遍，连公路的水泥路面都吹了，说平得可以放豆腐，却唯独没有描绘这点。他没有描绘的原因很简单，担心曽小白入乡随俗，不穿旗袍高跟鞋，那就太显示不出自己老婆的美了。因此，曽小白想当然地以为，既然是茶村，生活是不错的，既然是不错的，女人一定打扮很时髦，穿着高跟鞋，穿着旗袍，飘啊飘啊地走出一路的鸟语花香，很可能采茶的时候也都穿着旗袍唱着山歌翘着兰花指。她在此基础上衍生出一种想法，回到村子，和那些女子比一比，周志恒的老婆长的咋样？古典吗？苗条吗？媚人吗？谁知，车子进村，停下，下车，她才发现，这儿没女人穿旗袍，甚至很少有穿高跟鞋的。她一下就成了村中的景致，让大家围观起来，如一只狗熊突然跑进菜园子一样，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睛，探照灯一样，唰一下全打在她跌宕起伏的身上，扫描向她的大腿，还有锥子一样的高跟鞋鞋跟。曽小白没经见过这样的场面，原来的自信，还有得意，在这样的眼光中烟消云散，刚才还扭着的模特步，这会儿走得全无章法，鼻尖也沁出了微微的汗珠。周志恒一看不好，老婆要出丑，于是忙笑着对曽小白说，咋的，村路没走习惯吧？

本来，他是用这话为曽小白遮掩的，可就有好事人在旁边搭话，不习惯，你猪脑子啊，也晓得扶一把啊？周志恒听了，侧头一看，怕鬼就有鬼，朱明来了。朱明显然刚刚来，脑门儿上还有汗，一边说着，竟然一边伸出手准备去扶曽小白。周志恒心想，咸猪手，他忙一把拨开朱明的手道，不用不用，有我扶着。

朱明站在那儿，笑着收回手，看着曽小白旗袍飞舞的样子。

在周志恒的扶持下，曽小白费尽艰难终于走到了那棵歪脖柳树处，过了渠上的石桥，进了周志恒家，心慢慢平静了，擦擦鼻尖上的汗珠，好奇起来，问刚才那个帅哥谁啊？还是个暖男啊。周志恒一听忙提醒，那可是一个毛病多多的货。曽小白不解，看着周志恒，问啥毛病？周志恒在嘴上比划一下说，就差一个猪拱嘴子，不然的话，和二师兄是孪生兄弟。曽小白让周志恒滑稽的样子逗得咯咯咯的，下蛋母鸡一样。周志恒想到自己将朱明比喻成猪八戒的样子，如果让朱明知道了，一定会气得翻白眼的，也不由得笑起来。

私下里，母亲将周志恒叫到一边，告诉他，让你媳妇换套衣服吧，那像啥啊？妖精一样，别人会笑话的。

周志恒忙解释，城里女人都穿这个。

母亲不高兴了，提醒周志恒，那是城里，这是农村，甭丢人。

母亲的话周志恒有点不爱听，他想，农村人咋的？比城里人少了啥？城里是水泥路，村里不也是吗？不然，曽小白这次回来，穿那么高的高跟鞋，还不一路翻跟斗啊？城里人有公园，村子里不也有活动场所嘛？场子就在自己门前不远处，有单杠，有篮球架，有棋盘，有花园，咋的？可是，他没有说啥，只是笑道，娘，人家可是第一次来老家，别管得太严了。

母亲噘着嘴忙着做饭去了，厨房里响起吱啦吱啦炒菜的声音，炊烟一缕冒了出来，一直升到天空去了。

他笑笑，回到自己房中，曽小白小心地问，娘说啥？

他摆出不经意地样子说，娘说你穿着旗袍像妖精。

曽小白一听，眼睛放光，结婚之后，母亲去城里住了一段时间，一个城里女孩，一个乡下老太，双方生活上总是有些圪蹴着不合拍，每次剩饭，母亲要热着吃，曽小白要倒；旧衣服吧，母亲要穿，曽小白要捐献。母亲受不了了，眼不见心不烦，提着自己来时的包回了乡下，然后一个电话打给周志恒，日子要当日子过，你娶的那是啥？败家的。周志恒当然不敢一五一十地将母亲的话复述给曽小白，但是曽小白啥人，用她的话说，你老婆是琉璃心。她知道婆婆对自己有意见，很想处理好和婆婆的关系，可一直想不出办法，现在听婆婆说自己是妖精，以为和城里一样在夸自己呢，本来想换的旗袍暂时就不换了，穿着吧，给老太太养养眼，让她看看自己儿媳妇风摆杨柳的样子，是个真正的“妖精”。

3

村子叫塔园村，当然有一座塔，据专家考证是唐朝的，就在上面村头的山嘴处。山嘴是独山的，高高耸立着，上面长满松树、柏树、槐树、椿树、竹子，一片翠绿色。小的时候，周志恒和朱明，还有吴长友他们一群娃蛋蛋经常去那儿玩。塔尖上冒出一棵树，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长的，铁一样硬，有瓦钵粗细，曲里拐弯的，上面有一个老鸹窝。一次，周志恒拿石子打老鸹窝，一下扔在朱明的头上，砸了一个口子，流出了血，以至于多年后朱明说，自己考不上大学，都是因为周志恒拿石子打的。为啥？将自己的风水砸没了，没官运了，只能当一个村长。

做了村长，朱明雄心万丈，说要美化村子，当着镇长的面发誓，让村子更上一层楼。

咋上一层楼？他打起了水的注意，将河里的水用一条水渠引到村子里，沿着村子住房的场院外流淌着，渠是青石板砌的，外面是公路。靠近公路的渠边植着柳树，两年后就扯着一片柳丝，将一排排房子罩着，罩成画面。他高兴地让镇长参观，想让镇长说好。镇长说，不中，不来钱。

他显摆着道，我有茶，能来钱。

镇长眼睛一翻反驳，你牛，茶是你一个人引进来的啊？

朱明傻眼了，确实的，茶是镇长介绍一个茶老板，才让人家投资，让人家建厂，才让村子成为茶村的。换言之，他朱明就是因人成事的，没有镇长和茶老板的同学关系，塔园想成为茶村，做梦去吧。

可是，这样的柳丝，这样的流水，却让曽小白很高兴，曽小白看着柳丝将房屋里飘成了一片翠绿，将自己的旗袍飘成一袭嫩绿，就一屁股坐在周志恒腿上，抱着他的脖子说，这儿真像画里，幸亏来了。周志恒看着曽小白的脸儿带着青嫩，眉眼细细长长的，手不老实起来，悄悄搭在曽小白的腿上。曽小白白着眼睛说，你啊，也是二师兄，咸猪手。

周志恒还没回答，堂屋有人答话，说谁啊？不会是说我吧？

周志恒一听，忙推着曽小白赶快起来。

曽小白还没来得及站起来，朱明已经到了房门外，看着他们黏糊在一起，笑道，不会吧？太开放了。曽小白很尴尬地站起来让座，周志恒也让座，不满地道，不会打声招呼后停顿一会儿再进来啊？朱明笑呵呵的，一点儿也没将周志恒的话放在心上，接过周志恒母亲送来的茶，喊声婶，然后再回头反驳周志恒，门开着，我凭啥不能进来？说着话，他的眼睛却没有闲着，悄悄扫描着曽小白的旗袍，曽小白的胸部，曽小白的腿，曽小白的高跟鞋，然后喝口茶，在舌尖一转，咕地一声吞下去：这家伙，用美色做茶点了。周志恒很不满地想着，白了一眼朱明道，朱村长，有啥事吧？朱明好像没有听出周志恒话里意味似的，厚着脸皮回答，看看我们嫂子穿着旗袍的样子，真好看。说着，他还咂吧一下嘴唇，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

曽小白本来是笑着的，这下笑不出来了，将腿使劲朝着旗袍里面缩着，可就是藏不住，藏起这点露出那点。

朱明大概也看出了曽小白的尴尬，回过头和周志恒闲聊起来，问他回来准备住几天，让他多写写村子的现状，老同学啊，别写一些美女和帅哥的爱情了，我一看就脑仁疼，写写我们村子写写我啊。周志恒说，写你啥？写你外号“二师兄”？写你喜欢看美女？曽小白听了忘记尴尬笑了起来，朱明指着周志恒也尴尬地笑笑，一杯茶喝完，站起来准备走，还没忘记给曽小白打招呼，有空去我们家玩儿。曽小白点着头，等到朱明走出门，就埋怨周志恒，让我穿旗袍，看刚才那家伙的眼光狼一样。周志恒安慰，放心，那货就那个德行，有贼心没贼胆。曽小白听了点着头道，那就让他看吧，反正也看不折。

母亲却不高兴了，她在村子里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背后对周志恒嘀咕，你媳妇咋还不换衣服啊？村子里都在说着，你妈都走出去了。

周志恒认为，母亲不满儿媳妇，小题大做，只是嗯嗯地应付着，也没放在心上。谁知那天村子就有夫妻吵架，是吴长友和老婆叶子，开始还小声吵，慢慢声音就大了，打了起来。原来，这个吴长友看见曽小白穿着旗袍高跟鞋，回到家就谈着曽小白穿旗袍的样子，还数说起叶子，看看你一天穿的济公一样，是家里缺钱啊，还是我抠门？整日身上一股汗馊味，让人黑夜想高兴一下都没劲儿。叶子啥人？村里有名的醋缸，本来对自己男人眼珠子悄悄瞟着曽小白就不满，就恼火，现在听了这话，泼劲儿就上来了，一碗扔过去喊道，去啊，我是活济公，一身汗馊味，你去和那骚狐狸过啊，瞧那大腿，干啥啊？不就是逗引男人的啊？吴长友摸摸头上，竟然冒出了血，第一次有了爷们儿的雄风，抡起胳膊“啪啪”给了叶子两个耳光。叶子呜呜呜喊着不活了，要跳水，要上吊，骂了吴长友的祖宗八代，接着骂了吴长友，随后沿及到曽小白，穿着那样的衣裳干嘛？没男人要啊？呜呜呜，骚货……

周志恒听了气得不行，想出去找叶子理论，被母亲一把拉住。母亲呜呜哭了道，咋的，你不觉得丢人啊？你爹在地下睡着，脊梁骨都被戳穿了。

曽小白听了，一头钻入房中，低头垂泪。

周志恒劝了母亲，又去劝曽小白，别听那泼妇的话，我开完会回来，我们就回城去。曽小白没说话，默默脱了旗袍，换上一身休闲服，第二天送周志恒时满心委屈地叮嘱，快回来，我要回去。说着，泪水流了出来。

周志恒连连点头，连连劝曽小白忍耐点。等到他开罢颁奖会，再去别的地方转悠一圈回来，已经过了二十多天。曽小白来迎接，他以为会是一枝梨花春带雨的样子呢，却相反，曽小白一脸的微笑，依旧旗袍飞舞，高跟鞋咯咯的。周志恒打量着她不解地道，还敢穿旗袍啊？

曽小白不以为然地道，咋不敢？也不是我一个人穿，英子穿着，妇联主任穿着，刘家小媳妇也穿着。

原来，周志恒走后的几天后，朱明就开着车带着老婆英子进城了，再回来的时候，英子穿着一条旗袍，是红色的，上面绣着金黄的牡丹，脚上穿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一下车，就点燃了整个村子人的眼睛。朱明很得意，学着周志恒回到村子拉着曽小白的样子，拉着英子的手，对村人挥着手自我吹嘘道，城里女人穿着旗袍明星一样，我老婆穿着旗袍高跟鞋也不差，妥妥的就是一个明星啊。说着，他竟然厚着脸皮，学着城里人的样子在英子的脸上“吱儿”亲了一下。吴长友早已忘记了头上的伤口，还有叶子刀锋一样锐利的眼光喊道，再来一下，再来一下。他一喊，其他小伙子都跟着喊起来，朱明顿时来了劲儿了，抱着英子的腰肢，再次“吱儿”在脸上亲了一下道，咋的？这些不是他城里人的专利，我也会。

下一天，妇联主任出现在村子里，也穿着旗袍高跟鞋。

刘家小媳妇马上要出嫁了，和女婿已经谈好穿啥嫁衣了，看罢英子的旗袍就变卦了，告诉自己女婿，自己出嫁那天，一定要穿旗袍高跟鞋，如英子姐穿的那样。小伙子犹豫了一下，说不合适吧，小媳妇马上生气了，人家周家嫂子，还有人家英子姐穿着多美，我为啥不能穿？于是，出嫁那天，小媳妇一袭红色旗袍，穿着高跟鞋，梳着一个高高的发髻，上面插着一朵山丹丹花，袅袅娜娜走过村子，在鞭炮声中一路走到婆家，把一村女子羡慕得眼珠子险些都凸出来了。

周志恒有些不信，特意和曽小白一起去了朱明家。英子一袭旗袍，一双高跟鞋，给他们泡茶，泡的是本村出产的“塔园仙毫”，绿绿的茶汤清净透明，轻轻啜一口，舌尖上纠缠着一袭草木青香，久久不去。朱明也喝一口，咕地吞下道，老同学，我知道你来干啥的？周志恒吞下茶汤，一袭香味浮荡上卤门，卤门一片清亮。他看着朱明，做出疑惑不解的样子。朱明说，我欣赏了你老婆，你来收账来了。说着，他指着英子得意地道，看吧，看又不折本。英子脸儿微微红了，白了朱明一眼道，就爱开玩笑。说着，她坐在曽小白旁边，和她聊着一些穿着打扮的事情。等到走出朱明院子后，曽小白悄悄对周志恒说，别说，英子就配旗袍，有民国美女风度。

周志恒很得意道，当然，我们村养出的女孩都这样。

确实的，塔园的山上都是茶林，河里水色一片白净，大概是这样的原因吧，这里的女子都白白净净的，就连叶子那样的女人，脸上也没有显出堆垒的横肉来，而是一片寡净，里面透着红晕。

4

周志恒开会结束不久，曽小白的爹来了电话，老头病了，住院了。曽小白急着要回去，周志恒当然也要回去，母亲舍不得，一路送到村口，叮嘱他们有时间了回来啊。母亲说着，眼圈红了。曽小白眼圈也红了，悄悄对周志恒说，妈还是很有感情的。周志恒嗯了一声，很不满地道，何止很有感情，是非常有感情。

朱明和英子也来了。英子这次穿的不是红旗袍，是一袭蓝色旗袍，脚上穿着一双蓝色的高跟鞋。周志恒见了，轻声对曽小白说，朱明这货想压着我，简直豁出去了。

曽小白嗯了一声，做出很支持周志恒的样子道，你也得豁出去，和他比拼到底，我大力支持。

周志恒说，必须的。

朱明走过来，径直拉着周志恒的手，将他拉到一边柳树下，做出神神秘秘的样子唧唧哝哝着，不知道在说一些啥，还不时朝着曽小白这边望望，看曽小白望过来，就笑着点点头。等到上车后，曽小白问周志恒，朱明神神秘秘地说些啥啊，还一直朝着她和英子站着的地方望着。周志恒哼了一声，做出不屑的神态道，故做神秘，吊人胃口，说过一段时间村子有一个大的活动，请我们参加。

曽小白问是啥活动，周志恒不知道，他想想说，朱明说还得感谢你呢。

曽小白指着自己的鼻尖问，感谢我？周志恒点着头，至于朱明感谢曽小白什么，周志恒也没有问出来，也就说不出个所以然。曽小白陷入了沉思，朱明这家伙究竟感谢自己什么呢？她突然脸红了，这个“二师兄”一定又在开周志恒和自己的玩笑了，大概是自己一袭旗袍让他养眼了吧？周志恒在车镜中看见曽小白入神的情态，问她想啥，曽小白摇着头说没啥，真的没啥。

回到城里，老岳父也就是晕倒了，低血糖，病不重，打了吊瓶就好了。周志恒继续忙着自己的稿子，曽小白就卧在沙发上看电视，替电视里的人物抹着眼泪。那天，周志恒接到一个电话，是朱明打来的，问记得临走时自己说的话吗？周志恒问啥话。那边传来朱明失望的口吻道，咋的，是真的忘了还是假的忘了？好好想想。周志恒使劲地想着，就想到了朱明的话，忙问搞啥活动啊？朱明仍卖着关子说来了就知道了。而且电话里一再叮嘱，你不来没关系，一定要请曽小白来啊。

曽小白在一边隐约听到了，电视也顾不得看了，睁大眼睛看着周志恒。

朱明临了道，曽小白来，一定要穿着旗袍。

周志恒不满地道，我老婆，凭啥听你的？

那边，朱明哈哈一笑关了手机。曽小白问周志恒，我们去吗？周志恒问道，我们凭啥不去？曽小白高兴地笑了，接着问，我穿啥？不穿旗袍了。周志恒仍是一句话，凭啥不穿旗袍？于是，他们再次出现在村子的时候，曽小白仍是旗袍高跟鞋，不过不是上次的，而是一袭蓝色旗袍，蓝得如天空一样，上面缠绕着花枝，一双蓝色的高跟鞋，走进村子，曽小白已经不再如上次那样慌乱了，而是一路的风摆杨柳。周志恒见到朱明，特意问究竟有啥事。朱明说别问，到时就知道了。

到时，周志恒睁大了眼睛，有着一种出乎意料的感觉。

这个朱明，竟然借着采茶时节，和镇政府联手，在塔园村举行了一次“旗袍秀，在花色如霞翠色迷蒙中，高高的舞台上，一队队塔园女子穿着旗袍高跟鞋，脸带微笑走着模特步子，或者上演着采茶舞，唱着民歌，里面不只有英子、妇联主任、小媳妇，还有叶子。别说，旗袍一穿，叶子也看不出那种泼妇样了，还有一些古典味，估计汗馊味也没有了。最为引人瞩目的是品茶，这些女人走下舞台，微笑着冲茶、洗茶、泡茶、斟茶，一个个翘着兰花指，做得自然流畅，毫不拖泥带水。

“旗袍秀”很成功，赢得一阵阵掌声，镇长一张胖脸笑笑的，简直开成了一盘圆满的向日葵。

朱明更是得意，告诉周志恒，你老同学在写文章，我朱明更是在写文章，写大文章，“旗袍秀”是引子，后面还有大伏笔。说完他再次不说了，又卖起关子，最终在周志恒和曽小白一再询问下掩藏不住，摇晃着脑袋告诉他们，自己准备开一个旗袍缝制厂，村子这些美女就是模特。说着，他一挥手，做出一副挥斥方遒睥睨天下的样子道，茶村，加上旗袍村，还用得着担心不富裕吗？

周志恒看看他一脸阳光的样子回了一句，得意忘形。

曽小白看着一个个鸟语花香的旗袍女子道，我引进的，我竟然没有能参加。她的话语里带着浓浓的失落情绪，雨打芭蕉一般。

(余显斌，陕西省商洛市山阳县山阳中学3楼1号；邮编：726400；电话：13689143798；身份证：612525197011073574；卡名：中国工商银行陕西分行商洛山阳县支行；姓名：余显斌；卡号：6222022608000700235）

余显斌，男，教师，《读者》《意林》《格言》等签约作家，至今出版文集十九本，写作至今，在几百种报刊杂志发表文章三千余篇，《知音》《杜牧的江南》《一轮中国月》等一百多篇文章被各种考试选做考题。

不错，推荐

这个有点意思，放一放，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