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郑兆全

      父亲今年九十一，我们小区最大的九十三岁，另一位九十二，父亲占第三位。记忆中，父亲没追求，没建树，死搬硬套，一生平凡，甚至平庸。父亲唯一的长处，种地不疼力气，责任田，菜园，荒地，一遍又一遍，不吃饭也要弄整平，害得我每次跟着干活都牢骚满腹。不少人当面说父亲，费力没用，地里长不出花，粮食也不多打，多施肥才行。渐渐，别人都懒得开口，我也习以为常了。

       命运这东西很微妙，不得不承认，父亲注定一辈子碌碌无为。爷爷和奶奶生了三个儿子，属于地主级别，虽然爷爷沉迷赌博，几乎把地输光，但当时家庭条件还算优越，所以，三兄弟都能念私塾，父亲最用功，先生常常赞不绝口。解放后，因为父亲是老大，爷爷奶奶留他守家，二叔三叔外出参加工作，于是，二叔成了国家干部，国家安排他到人民大学深造，毕业后进了市委，成了地区档案局局长。三叔也有一份好差事，恋家，偷偷辞职，甘愿种地，父亲墨守成规，不知道抓住机会闯一闯，满肚子学问被泥土埋没，终究与国库粮无缘。

  不过，读书有好处，书中有故事，小时候，我最爱听父亲讲故事。“大闹天宫”，“哪吒闹海”，“秃尾巴老李”，“吊死鬼”，等等，一边听，一边怕，越怕越想听。我的小脑袋装满那些稀奇古怪，幻想上山捡块狗头金，下河遇见鲤鱼精，睡觉前瞅瞅大梁，看看门缝，一切正常，这才放心大胆钻被窝。家里有本发黄的旧书，父亲念，我跟着学，“个”原来是“個”，“头”竟然是“頭”，可惜那本书当废纸卖了，或者“破四旧”当柴火烧了。

       那个年代，农民叫社员，村委会叫大队，大队下设小队，父亲和三叔沾识文断字的光，都当小队会计。大队实行工分制，工分不值钱，十分工不到两毛，好在分粮食按人口，孩子们不至于挨饿。不少社员养猪，定期把猪粪运到指定的场所，猪顶劳力，当然，大猪小猪的工分有区别。父亲一丝不苟，大账小账清清楚楚，不贪一点利，不占一分钱，直到包产到户，父亲的小队会计都没人接替。其它小队就不行，查账经常对不上号，难免更换频繁。

      父亲体弱，害过伤寒，得过胸膜炎，患过肠梗塞，十多天不吃饭，瘦得皮包骨。医院束手无策，最后，省城来了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大夫，这才查出病因。父亲捡了一条命，站起来，两个人架着都摇摇晃晃。最凶险的一次，正坐着，突然晕倒，第二次发作，查出左颈动脉狭窄，打了十天吊瓶，常年吃药，至今没犯。

      过完七十大寿，父亲一直身体健壮，脑血栓却让母亲偏瘫，一只胳膊不会动弹，一条腿也几乎不会挪步，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父亲尽心尽责，任劳任怨，八年如一日伺候母亲，怎么过来的，实在难以想象。母亲躺时间长就难受，晚上，父亲陪着她熬到深夜，给她穿好衣服，扶她下床，时不时还得忍受唠叨。二叔病故，父亲对母亲不放心，没和二叔作最后告别，只让三叔带着我们小辈参加了二叔的葬礼。

      二叔去了天堂，三叔紧随其后，母亲也不再拖累任何人。父亲老了，像山上的岩石，像山顶的松树，几十年风雨飘摇，依旧屹立不倒。人过七十古来稀，就生命而言，父亲足以令人敬畏。

      祝福我的父亲。

地址：山东省沂水县沂城街道前石良翡翠园小区

姓名：郑兆全

邮编：276400

电话：15020906425

QQ：2813258428

临沂风铃 发表于 2021-6-22 2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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