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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说       清纯的女人      马冰川/文
        我学的是绘画专业，爱画天鹅。每次去天鹅湖公园写生，素描。七十多岁的姥爷，也夹一个画板，与我一同前往。他不是去画天鹅，而是画一位清纯淡雅的女人。姥爷指着画板，再次向我讲述起他当年的往事:
       那是知青上山下乡的年代，我带着理想，美好的愿望，下乡到这里。当年这地方还是一望无边的湿地，是天鹅越冬的乐园。我喜欢画画，时常天一亮就来到湿地画天鹅。
        在我写生的过程中，有位穿一身白色，与我年龄相仿的乡村女孩。总是站在我身后，观看我写生，偶尔还指指点点。
       我以为遇见了同行，便请她指教。她咯咯笑说，我不懂绘画。从小在湿地边长大，天鹅是我的伴，闭上眼睛，都能感觉到它长什么样。她又热情地自我介绍，我叫小白鹅，很高兴认识你，画家。
       我笑回，是下乡知青，称不上画家。你一身素装，真像是一只美丽的白仙鹅。
       她也笑，提起我的名字，还有个故事呢。我家在距这不远的村里，妈妈要临产时，外面正下大暴雨和冰雹。去医院又来不及，只好请来接生婆在家里生。有一只白天鹅，被冰雹打伤，落在我家院里。爸爸在房檐下看见，将它抱进屋里。正好这时，我降生了。于是，妈妈就给我取名，叫小白鹅。我长大后，听妈妈说，那是一只公天鹅。在我家养伤的日子里，整天和我家的母鹅为伴。待母鹅下了蛋，妈用鹅蛋孵鹅雏。等鹅雏长大了，你猜怎么着，它会飞耶。妈妈说，虽然它飞不高，飞不远，扭摆扭摆地总试着往高了飞。
        许是同龄人的缘故，我俩聊得很投机。以至于我放下笔，专心地与她聊天。我问，天鹅的公母，怎么分辨？
        她向我介绍说，公天鹅脑袋大，略方，脖颈短，身体略长。母天鹅的头小，脖颈稍细长，身体发圆。她讲得津津乐道，一有空闲，我就来湿地看天鹅，救治受伤和饲料掉队的天鹅。所以，我喜欢天鹅， 喜欢白色。
       就这样，我和小白鹅相识，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一次晚霞正浓时，有只天鹅扭摆地向我俩靠近。我对小白鹅说，你搂住它的脖子，我为你画一幅画。明明是一只母天鹅，我却给画成公天鹅。画好后，取名叫《小白鹅与大天鹅》。我拿给小白鹅看，她欣赏的同时，惊问，画的怎么是一只公天鹅？我诡秘地笑。小白鹅羞红了脸，用手捶打我的肩，娇嗔道，你真坏，一肚子坏水。我顺势将她抱住说，那只公天鹅，会带你飞走的。
       你是一只不安分，不靠谱的公天鹅。飞得高，飞得远了，会忘记我。
       我脸贴近她的脸，就是再高再远，也要驮上你一起飞。
       你坏，才不跟你飞……
       姥爷讲到这里，脸上洋溢着甜蜜，幸福的笑。他沉思一会，好像在回想，当年那美好的时光。姥爷长叹一声，又接着说，一年后，我结束了下乡生活，离开湿地，返回城里。与小白鹅不清不白的爱，也告一段落。
       我有了新的工作，画画已不在是我生活中的主页。知青点的湿地，渐渐淡忘，小白鹅和大天鹅，也只在脑海里留一个影子。
       几年后的一天，我在参观市里举办的画展上，看见一幅《小白鹅与大天鹅》的画。使我才又对失去的美好，重新点燃热爱。那是我送给小白鹅的画。一定是她拿去参展了。带着兴奋和美好的回忆，我又一次奔赴，已变成湿地公园的知青点。
        站在陌生又熟悉的湿地公园里，我行走在观光的游人里，寻找小白鹅的身影，多年不见，她还好吧。
       有位穿一身白色衣服的妇人，领着一个小女孩，手里拿着一幅装裱得非常精致的画。在向写生，素描的人打听，询问什么。
       我走过去，发现那正是我送给小白鹅的画《小白鹅与大天鹅》。妇人听了我的介绍，她抬手狠狠的给了我一巴掌。愤怒地骂道，混蛋，你真是个混蛋。然后，搂住小女孩，悲切地哭出声来。我不明白为何挨这一巴掌。质疑妇人。
       围观的一位村民向我解释，半年前，有一只受伤的天鹅，窒息在沼泽里。小白鹅发现后，带一块木板，下水去救。她把天鹅放在木板上，向岸边走时，小白鹅被深陷进沼泽地里，再也没有上来。村民一指妇人，这位是小白鹅的母亲和她四岁的女儿。
       得知这不幸的消息，我伤心难过。看着小女孩，问妇人，小白鹅结婚了？妇人还在悲痛中，没有理睬我。小女孩从妇人怀里挣脱，举起画，渴望的问我，叔叔，这是我爸爸画的画，你认识我爸爸吗？
        我非常震惊，俯身惊叫地问小女孩，这是你爸爸画的？谁告诉你的？
        小女孩闪动着双眼，天真地答，是妈妈。妈妈说，爸爸是画家。
       听到这意外中的意外，我非常震惊，往事再次涌上心头。我把小女孩揽入怀中，双腿不由自主地跪在妇人面前……
       姥爷讲完他的故事，望一眼湖水中嬉戏的天鹅，带着满面伤感，拿起画笔，又去描画他，记忆中的清纯女人——我没见过面的姥姥。

作者:马冰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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