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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小小说） 刘国琳 民国二年小年夜，北京街头朔风怒嚎，滴水成冰。真味书场快嘴张指使小伙计，关门，家走谢灶。自个先缩脖袖手拎条马莲系的猪肉往家走，路灯昏暗，猛然，一团黑影冲过来，嗵，两人撞倒在冰面上。细搭眼，是最爱听书的警察二麻子。他说，老弟，快拎紧这条救命肉，徐二告你妄议政事，一会儿警察逮你！ 呸，谁不让过年，百姓就掀他江山，这话有错?他姥姥地，讹钱不给，这街头混混徐二还没缝下蛆了哩！一闹嚷，勾来几圈人缩脖腆肚瞧热闹。这时，一队警察呜呜吹着响笛往这边跑，二麻子起身，扯住快嘴张脖领，挥动狼牙棒乱打，喊，都他MD瞧准喽，快嘴张买肉想过年，违反禁令，打今儿起，封真味书场，这老头儿关禁闭！ 徐二领警察近前，见二麻子先下手了，问治啥罪？啥？他忘议袁大总统不让过年的政事，砍头罪，就当‘违反过年令’关禁闭结了？你们干啥吃的！二麻子和这伙警察咬住话把，你他妈地叫花子嘴里夺食，寡妇门前讹诈，赌博窝里耍奸，妓女院里赖账的种，敢攻击警察啦？凡正政府不兴过年放鞭炮，今儿小年找个动静听听吧。拳脚棍棒齐上，噼哩啪啦山响，打得徐二跪地求饶，哭爹喊娘。 二麻子找所长加人宣讲新政，所长骂，爱找谁找谁老子没人没钱。二麻子说，快嘴张关着干赔钱，不如您让他跟我当协警算毬的，还给您罚款创点收成呢！快嘴张就跟二麻子搭伙走街串巷，讲新政：袁大总统有令，“旧新年”改阳历“新新年”，举凡春节、元宵节、端午节等等阴历节日，统统取消。违者处罚劳役坐监，忘议者砍头。 这天寻街，落魄的金秀才撅腚弯腰写春联卖呢。正劝说收摊，一汉子上来把纸墨笔砚扬一地，劈手给秀才几记耳光，找死呢。冲二麻子快嘴张亮特派专员身份牌，呶呶尖嘴，跟我，督导去！学小猫悄悄走进耳朵眼儿胡同，挨家仄耳听，小巷深处隐约有猪叫声，砸开门，总统严令，春节不让杀年猪！没收猪，拴上一串老小坐监狱。 还是惦心真味书场，走到这儿迈不动步。二麻子踢他，扯住往别处转。你这张嘴，专给杀头长的，活腻歪啦！跟特派员进《新生活》报社，门卫拦住，特派员骂，找死！今儿元旦你敢不休新年假？罚你俩大洋！主编辩解啥假报社也得人值班不是。放屁！罚你三百大洋！春晓小学放旧历春节假呢，特派专员拍桌子，胆大包天！各罚学校，校长大洋五百！ 正月初一街上有人打架，二麻子执法，没张嘴呢，就被揍个乌眼青。这仨刁民作揖，拜年，你瞎呀？二麻子捂住眼，这是俺警察的事，你哪庙挑泔水的？举棒要打，那汉子晃晃蓝底白徽狼牙身份证：密探。二麻子立时瘫软倒地，大气不敢喘一口。 二麻子快嘴张沿街贴告示，敲锣吆喝：蒋总统发新令喽，不让旧年放假回家，不让商家过旧年关门，不让过旧年举办一切民俗活动喽，严重违反者杀无赦喽……嘡嘡嘡，锣声在凄风寒雪中回响，二人眼泪成串跌下来，砸街面上，依稀听出扑哧扑哧撞击冰冷的怯响。 这天后晌，没躲开国民党兵痞，他们大街上开着呜呜吼叫乱撞的汽车，架机枪一圈圈巡逻。突然，松树巷口停住，徐二带路，发现他俩，枪口刺刀逼住一起走。挨进巷尾傅家大门，里面有唱喜儿的声调。徐二领兵痞一拥而上，喝喊，敢过春节，反革命罪！突突突，枪声响过，一家老小九口倒在血泊之中，鲜血淌进巷子，血腥味让人不寒而栗。 街坊说，傅家八十岁的老太太年初一庆寿呢，嗨！ 二麻子、快嘴张供奉傅家牌位，磕头烧香，浑身哆嗦成团，不知咋好。 不管时光咋慢，还是朝前走。第三年又是春节，荣升警察局特安队长的徐二，悄悄往一所宅院运东西，二麻子快嘴张蹲坑守候六天，摸精准这是徐二包养的小老婆家。除夕夜，天黑如锅底，瞄准徐二举灯进院，里面肉味飘香，知道这是过年呢。二人换上破烂衣，围套脖，大街手举红灯笼招摇，觑清兵痞巡逻车开来，撒腿往胡同跑。抓过年的呀！兵痞咬腚狠追，二人跑过徐二门前，翻过早探摸明白的大墙外，就听兵痞推门，枪声连珠炮炸响，翌日上班，所长说，谁也别兴偷摸过年，徐队长因乎过年杆屁朝凉了！ 二麻子快嘴张还是在家摸黑吃饺子，拜年，跟傅家牌位说话，你们屈枉，俺给你们报仇哩，往后别找算俺啊！ 街头，游行抗议不让过年的队伍咋也镇压不住，还迅速引发全国声援游行抗议的海啸，警察睁眼闭眼也不愿意管事。 民国十二年腊月，二麻子踢快嘴张几脚，打今儿起，滚吧！滚啦干嘛去？爱干嘛干嘛！快嘴张信马由缰，走到真味书摊，小伙计迎他呢。瞧，里外一新，二麻子派人收拾的。 快嘴张爱说《过年》篇目，这十年，北洋政府袁政府蒋政府都不让百姓过年，这4000多年的习俗传统，岂能说禁就禁得了？这不，政府“对于旧历年关，民间习俗不宜过于干涉！”过年还是回家了。想想这般委曲婉转，各位爷，您今儿欢欢喜喜过年，可是有热血生命铺垫着呢，得万般珍惜才成！这正是天道不可亵，民心不可违。啪，醒堂木响，欲知后事，下回分解！ 听者如云。坐前排正中，退休的二麻子半睡半醒，每天散场，快嘴张摇醒他，恩人哪，咱回家喽！(1999字) 【作者简介】刘国琳，男，退休军官。内蒙古作家协会、赤峰作家协会会员。发表新闻作品5000余篇，文学作品100余万字，出版文学作品集《良民英雄》等。 姓名：刘国琳 地址：辽宁省大连市甘井子区贤林园军体城五号院86号楼4单元602室 邮编：116033 电话（微信）：13998553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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