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张延伟 于 2025-6-23 09:40 编辑
剩馍的味道 张延伟
小时候经常吃剩馍,而且还吃上了“瘾”。 要说是因为家里穷吧,也不尽然。大集体时靠工分吃饭,我家单靠父亲一个壮劳力挣工分,分得的口粮满足不了老人孩子七八张嘴全年的吃喝,几乎餐餐紧张,自然少有剩馍吃。 吃剩馍其实是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的事。分田到户以后人们干劲十足,粮食产量成倍增长,家家户户囤里很快有了余粮。因为有着刻骨铭心的饿肚子经历,精打细算过紧日子的习惯在父母心中根深蒂固,他们始终信奉“囤里有粮心中不慌”的铁律,直到来年的新麦晒干扬净入了囤,才肯着手处理陈年旧粮。父母常给我们讲遭遇“年馑儿”饿死人的可怕来“忆苦思甜”,教育我们自小珍惜粮食。 当时我们所吃的馍不外乎有两种,一种是烙馍,一种是馒头。蒸馒头需提前一晚浸泡“面渣头儿(酵母)”,次日和面,醒面,搓个儿,上笼,整个过程慢且麻烦,所以多在逢年过节或集会时有亲戚上门才蒸一次,日常生活中则多以烙馍为主。无论是馒头还是烙馍,所用材质也有区别,有纯麦面的“好面馍”,有纯玉米面和红薯面馍,还有在麦面里掺了适量玉米面或红薯面、高粱面等的“杂面馍”。以当下人们的生活理念来看,算是无意中提前开启了相对健康的餐饮模式。 庄稼人的活儿历来紧凑,一年当中除了春节几乎就没闲着的时候。父母除了春种秋收、除草施肥,还要抽空到附近的厂矿企业打短工挣点“外快儿”。烙馍的时候,母亲会说:“反正也都是沾两手面,烙一回干脆就多烙些。”于是每次烙好的一大摞馍,足够我们全家吃上两三天。 和热乎味美的新馍比,剩馍吃起来又凉又硬,这对过惯了苦日子的父母来说不算什么,他们或是直接拿着吃,或是掰碎了泡在汤碗里吃,照样吃得津津有味。我们兄弟几个心里则一百个不乐意。我们的小心思,母亲心里明镜似的,所以她经常忙里偷闲,千方百计拿剩馍变出些花样儿给我们吃。 母亲会把好面馒头切成半指厚的薄片,放在鏊子上焙得两面焦黄,偶尔还会奢侈地把蘸了盐水的馒头片放油锅里炸成焦香酥脆的“油炸馍片”,令我们大快朵颐。玉米面馒头切片容易酥烂,母亲就把它们整个儿放在灶火口周围烘烤,不时变换一下位置,这样等饭做好了,馒头也烤得外焦里嫩,香气扑鼻。 当然,我们平时吃得最多的还是剩烙馍。炒菜时,母亲把切成片的南瓜或截成段的豆角放在热油锅里翻一番儿,加入适量清水,拿两三张剩烙馍捂在南瓜或豆角上,盖严锅盖儿。约摸过去三五分钟,等菜该翻番儿时,母亲麻利地把已被锅底升腾起的水蒸汽溻得软乎乎的烙馍拿出来,趁势再放进去几张。刚溻过的热烙馍吃起来十分筋道,和着猪油及辣椒葱蒜等调料的清香,令人口舌生津。 我们最惦记的,则是母亲做成的“油合儿”。油合儿是用一到两张抹了腊脂油(提前炼制的猪膘油)的剩烙馍粘合一起焙成的,形状就像现在街上卖的煎饼馃子,焙之前需先把馍在水里蘸一下,所以也叫“水馍”。 放置几天的烙馍干硬酥脆,一折就烂,卷不成卷儿。母亲先把剩烙馍放在水盆里涮一下捞出来,趁势平摊在烧热的鏊子上,再从油罐里挖出半汤匙白亮亮的腊脂油,快速而均匀抹在烙馍上,撒上一些细盐粒,拿另外一张烙馍盖在上面,即时借着湿软劲儿,用铲子挑着左右对折,轻按瓷实,使之成为手掌宽的长馍条,然后小火翻焙至干。其间腊脂油和盐粒受热融化,浸润进馍里,灶间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肺的醇香,令猴儿急的我们垂涎欲滴。 母亲把焙好的油合儿放在案板上,拿菜刀大致均匀地切成三块,早已急不可耐的我们一人抓起一块,一边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填,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鏊子上翻焙的另一个油合儿。母亲嗔怪地笑道:“看你们那馋样儿!慢慢吃,别噎着……” 如今生活在县城里,吃馍多是现买,馒头、烧饼、油条……种类繁多,烙馍已成了稀罕物,更别说剩烙馍做的油合儿了。然而,我的眼前却时常浮现出母亲围着灶台拾掇剩馍的身影,更忘不了吃剩馍带来的味蕾满足。因为剩馍里咀嚼出的不仅仅是亲情,更有难以割舍的家乡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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