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半面碑文的墓碑 王喜明 奶奶知道自己的大限到了。 那是2015年农历五月初六的早晨八点多钟,父亲依照往常每天早上起来都要到青石老屋去看奶奶的习惯去看奶奶,当时奶奶坐在炕头儿上,温暖的阳光在奶奶沟壑般的脸庞抚慰着,奶奶对父亲说:“石头啊,我要走了。”父亲嗔怒地说:“妈,你好端端的,瞎说啥呀?”奶奶没理会父亲的责怪,继续说,“你把我的寿木好好擦擦,再去叫你媳妇来,我有事和她说。”父亲从不敢违背奶奶的话,就去照办了。 母亲进奶奶老屋的时候,奶奶已下了地,正在找她往常洗澡用的肥皂和毛巾。“妈,啥事?”“你给我烧一锅开水,我洗洗澡,再把我的装老衣裳拿出来——我要走了。”“妈——”母亲也嗔怒地说,“你大清早上的,瞎说啥呀?” 母亲也从不敢违拗奶奶的话,嘴这么说着,人还是给奶奶烧水去了。 母亲帮奶奶洗完了澡,又帮奶奶梳妆一番,奶奶浑身上下清清爽爽的。奶奶说:“石头媳妇,你帮我把装老衣裳穿上。”母亲迟疑了一下,还是听从了奶奶的话,把已经准备了好多年的奶奶的寿衣一件一件地穿在奶奶的身上,上身是衬衣、秋衣、夹袄、棉袍,下身是衬裤、夾裤、棉裤,头戴软棉帽,脚穿布袜和棉鞋。奶奶穿好寿衣后,坐在炕头儿上,望着窗外给棺材擦拭的父亲的背影说:“石头媳妇,你去看看石头擦得怎么样了?”母亲去了一会儿回来说:“妈,都擦好了。”奶奶欠起屁股说:“走,咱们看看去。”母亲忙上前扶起奶奶慢慢地走了出去。 奶奶走到院子时,太阳刺得奶奶用右手扒拉几下阳光,然后在母亲的搀扶下走到她的棺材前。奶奶像端详一件家具一样仔细地在棺材周围瞅了一圈,瘪瘪的嘴角上扬了一下,乐了,说:“瞅着是不错的,我躺进去看看合适不合适。”父亲和母亲双双像捧着怕打碎的宝贝一样护着奶奶慢慢地躺在了棺材里。奶奶身体左右晃晃,又前后蹭蹭,说:“不大不小,蛮合适。”顿了顿,又说,“石头啊,到时候,可别忘了把我的那块墓碑给我立上啊!”父亲埋怨道:“妈,你又瞎说了不是?”再仔细看奶奶,老人家已阖上了眼帘,脸上绽开着享受的笑容。 奶奶就这样走了。金色的阳光在奶奶的身上舞蹈着。 当我从市里赶回石头堡奔丧已是中午了。奶奶那青石老屋在热烈的阳光下显得老气横秋,腐朽颓败。青石老屋的前院是用发白的防雨帆布搭成的灵棚,奶奶那通红的棺材端端正正地停在灵棚的正中间,棺材头儿置放着贡品,香火袅袅地升腾着,父亲在里里外外忙着招待村人和远近的亲戚们,脸上涂着悲戚的神色,见我回来,说:“你快去找几个人给你奶奶打墓去。”我应了一声,找来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抗着锹镐去了太爷爷的墓地。 在太爷爷的墓地旁,我们给奶奶打墓,他们见我悲伤,不叫我干活,叫我坐着看他们干就可以了。我坐在一处高高的山岗上,望着石头堡最高处的奶奶的青石老屋,耳畔传来“叮、叮……”奶奶凿石的声音。奶奶是石头堡唯一的女石匠。奶奶从七岁的时候起,就跟太爷爷学石匠,一直干到六十岁那年才结束石匠的生涯。我小的时候常围在奶奶的身旁,看奶奶一錾一錾地在大大小小的石头上凿着,细碎的石渣在奶奶的面前就像纸絮般的飞舞着。奶奶的手巧儿的很,那些粗砺砺的长石块、方石块、圆石块不多天的功夫儿就变成了石磨啊石蒜缸啊猪石槽啊等等,奶奶最拿手的还是刻墓碑,不管谁家老了人,也不管是什么时候要刻碑,奶奶都会准时地给刻好,保管人家满意。奶奶六十岁那年的秋天,不知她是怎么想的,自己花了几天的时间给自己刻了一块墓碑后,就将干活的家伙什儿收拾在一起,放在仓房角落里,宣布以后不再做石匠了。 我有爷爷,但我从没见过爷爷,我小的时候,曾不止一次问过奶奶:“我爷爷呢?”奶奶总是淡淡地说:“打鬼子去了。”我再问爷爷一些其它的什么,奶奶就沉思不语了。只要父亲看见我缠着奶奶问爷爷的事,就会过来把我拽走,揍我的屁股说:“小孩子家家的,你瞎问什么?”我不知道父亲为什么嫌我向奶奶问爷爷的事。等我渐渐地长大了,才从父亲断断续续的讲诉中了解到了奶奶和爷爷那些陈旧的往事。奶奶是十七岁那年嫁给爷爷的,其实那根本不能算作嫁,应该说那是爷爷一半强迫,奶奶一半同意才做了爷爷的媳妇。奶奶能给爷爷做媳妇和太爷爷有关系。太爷爷是个石匠,就生了奶奶这么一个女儿,宠爱的很,太爷爷没有像别的老人那样不让女孩子上学,而是把奶奶亲自送到私塾先生那里念了三年私塾,奶奶是全村子里唯一一个识字的女孩儿家。奶奶十四岁那年,太爷爷从外边领回来一个瘦骨伶仃的小乞丐,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左脸上有着一块从娘胎带来的拳头大的青色胎记,长着一双牛一样的大眼睛。太爷爷说,他是回家在路边捡到的,当时爷爷饿昏在路边的壕沟里,如果不是太爷爷去壕沟撒尿发现了爷爷,爷爷也许就会饿死在沟里也不会有人知道的。太爷爷问爷爷你的父母呢?爷爷说,父母在三年前都被鬼子来村里抢粮食时用刺刀刺死了。太爷爷看爷爷可怜就收他做了徒弟,也算给他一碗饭吃。这样,奶奶就和爷爷成了师兄妹。奶奶那时正是妙龄少女,长得像春天的水葱水灵灵的,特别是那双眼睛,像水银似的水汪汪的荡漾着。爷爷打第一眼看见奶奶,他那少年的心就倏然地起了波澜,对奶奶想入非非了。但奶奶对爷爷时不时偷瞧她的目光异常地厌恶,觉得心里像吃了厕所里的苍蝇一样恶心透顶。有一天,爷爷问奶奶:“小娥,你妈妈呢?”奶奶听爷爷这么一问,眼泪就刷地流下来了,说:“被鬼子整死了。”我的太奶奶是被鬼子抓去给修炮楼的民夫们做饭时,在一个黄昏被几个喝醉的鬼子按在厨房里生生给祸害死的。太爷爷只所以留下爷爷当徒弟,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想给孤独的奶奶找个陪着的玩伴,但太爷爷绝没想到爷爷竟然对奶奶起了歹心。由于爷爷当了几年的乞丐,走南闯北的颠沛流离的生活养就了他自由散漫的习性,那野性的心没有真正安稳在太爷爷的家里,他还想着出去当自由自在的乞丐。爷爷只所以还没有离去,那是对漂亮的奶奶有所舍不得。那是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太爷爷去邻居家串门,奶奶在自己的屋里洗澡,爷爷蹑手蹑脚地溜近奶奶的窗沿,从窗缝里单眼吊线地偷看奶奶洗浴,奶奶那如月光清亮亮的玉体刺激得爷爷血管喷张,抑制不住地悄悄地溜进奶奶的房间,像老虎见到小兔般地扑向奶奶。奶奶惊恐万状地呼喊着,撕扯着,就在爷爷即将要把奶奶吃到嘴里的时候,太爷爷赶巧回来了,没有分说对爷爷就是一顿猛打猛踹,爷爷抱着脑袋逃走了。 三年后的一个后半夜,天空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太爷爷和奶奶都睡熟了,突然,太爷爷被人从被窝里拽了出来,被五花大绑在房柱上,就在太爷爷不知所措时,见奶奶被人捂着嘴推了进来,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说:“把灯点着。”有人把煤油灯点着了,在昏暗的灯光下,太爷爷看见坐在他面前的是我爷爷,身边是几个喽啰儿,爷爷的身体明显比三年前壮实多了,特别是左脸那块青色的胎记,闪着狰狞的光。爷爷对太爷爷温和地笑笑,说:“师傅啊,您别害怕,我是来娶师妹的——给,这是彩礼钱!”说着,从怀里拽出一个红布袋,啪啦一声,就扔在太爷爷的脚下,然后冲喽啰儿们一挥手,抱着奶奶就撤了。 原是三年前,爷爷从太爷爷家里逃出来后,又当了一段乞丐,遇到了石鹰山土匪头子马三炮,跟着马三炮成了土匪。长年累月的乞丐生涯练就了爷爷又机灵又胆大,每次跟着马三炮去“砸窑”,爷爷都是冲锋陷阵,一马当先,很快就成了土匪里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二当家的,在一次“砸窑”时没有砸响,马三炮被流弹打死了,爷爷自然就成了这一百来号土匪的大当家的。每当爷爷没事的时候,总会想到我那漂亮的奶奶,等他攒足了金银,就带几个喽啰儿把奶奶绑架了,给太爷爷留下了下半辈子也花不完的钱。 爷爷抢了奶奶,并没有动粗霸占奶奶,而是将奶奶锁进一间干净的房里,每天好吃好喝的恭敬奶奶。到了晚上,爷爷就住在奶奶隔壁的房间里,给奶奶站岗,他想用自己的真心打动奶奶的芳心,但奶奶始终不为所动。 一天黄昏,奶奶看见有几个穿着打扮不像土匪的人进了爷爷的房间,唧唧喳喳地说着什么,奶奶把耳朵贴在墙壁上,隐隐约约地听到打鬼子什么的。那几个人隔几天就来一次,就和爷爷在房间里偷偷摸摸地叽叽咕咕地商量着,奶奶连听再猜,弄清楚那几个人是北山密林里抗联的,来劝说爷爷带喽啰儿们去参加抗联打鬼子。那些日子奶奶发现爷爷显得心事重重的,总是一个人在院子里抽着烟像驴拉磨似的转磨磨,像在思考什么叫他拿不准的事情。那天傍晚,爷爷像往常一样亲自给奶奶送饭时,奶奶的脸色明显有了难得的温柔,爷爷心里感到山花般灿烂,说:“你想好要嫁给我了?”奶奶把脸一绷,严肃地说:“你坐下,我有大事和你说!”爷爷顺从地坐在奶奶的面前。奶奶问:“你父母是被鬼子打死的吧?”“是呀!”“那你恨鬼子不?”“恨。”“我再问你,”奶奶往爷爷面前凑了凑说,“你真的想娶我?”爷爷蹭地跳了起来,指着窗外西天燃烧的晚霞说:“老天爷作证,我‘青面虎’(爷爷匪号叫青面虎)做梦都想娶你做媳妇。”“那好,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今晚我就做你媳妇。”爷爷喜笑颜开地说:“你说、你快说,什么事?”奶奶一字一句地说:“打——鬼——子!”爷爷一听,沉默了下来。奶奶说:“你的父母,我的母亲都死在鬼子手下,这仇不报,老天爷不容啊!”爷爷忽儿地跳了起来,一下子就把奶奶抱在怀里,说:“我答应你!”那晚,月光融融,辰星灿烂,爷爷和奶奶成了夫妻。过了几天,爷爷就带领他的一百来号喽啰儿们跟那几个人上北山密林里参加抗联打鬼子去了,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奶奶一个人又回到了石家堡,和太爷爷继续学石匠过生活。 奶奶的墓打完了,我回到青石老屋,灵棚下前来吊孝的人没有多少悲痛。他们说,奶奶活了九十三岁而终属于喜丧。父亲把奶奶给自己刻的墓碑交给我说:“你把它好好地擦干净,明天一早出殡好立在你奶奶的坟头。”我接过那一米多高、半米多宽的青石刻的墓碑,一个人悄悄地来到后院,打来一桶水,用麻布擦拭着墓碑。这块墓碑是奶奶的双手生产出无数个石件中最后的一件,从此奶奶就结束了石匠的生涯。我边擦拭墓碑,边流泪,想想奶奶的一生太苦了。奶奶自从石鹰山上回来后,全村的人就没有一个人拿正眼瞧过她,全因她是土匪头子的老婆,奶奶也不辩解,她实在不敢说出来爷爷已经不是土匪了,参加抗联打鬼子去了,当时这要叫鬼子和汉奸们知道了,奶奶和太爷爷就彻底遭殃了。奶奶忍气吞声地和太爷爷过日子,奶奶的肚子也一天天膨胀起来,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我的父亲降生了,奶奶给父亲起个名字叫石头。父亲六岁那年鬼子被打败了,奶奶每天都显得欢快,她想,鬼子投降了,爷爷就不能再打鬼子了,就能回家和她过日子了。但奶奶是盼星星盼月亮,爷爷不仅没有回来,而且连个音信都没有,奶奶越来越变得沉默寡言了。一直盼到全国都解放了,爷爷还是没有回来。但奶奶还是没有失望,奶奶相信政府,只要政府没有给她报爷爷的死讯,那爷爷就活着呢。等父亲都上小学了,爷爷还是没有回来,但奶奶还是没有失望,叫父亲去公社打听打听爷爷为什么打完鬼子还没有回来。每次父亲去公社打听爷爷的消息,那的人都说:“我们也不知道你父亲咋没有回来。”每次父亲回来都会千篇一律地说:“没消息。”奶奶就会说:“没消息就是有消息,说不定哪天你父亲就从地底下钻出来了。”时光在奶奶无限的期盼中流失着,我都出生了,爷爷还是没有回来。忽然有一天夜里,大队民兵连长领着几个张牙舞爪的民兵闯进青石屋,不由分说就翻箱倒柜,把太爷爷藏在箱子底爷爷给的金银翻了出来,视若珍宝,吆五喝六地把奶奶押走了。第二天,奶奶和几个人头上挂着用纸壳做的牌牌走在一起,有的写着地主,有的写着富农,奶奶写的土匪老婆,连长用一条麻绳把奶奶他们像穿蚂蚱一样连成一串,在村里的大街小巷游街。奶奶没有像其他几个人始终垂头丧气,而是始终昂着头,一副不屈的倔劲儿。奶奶对连长说:“我不是土匪头子老婆,我是抗联家属。”民兵连长觊觎地说:“你说你不是土匪头子的老婆,谁给你证明?”每当这时奶奶就哑口无言了,因为和爷爷一起参加抗联的百十号人没有一个人回来过,都不知是死在地狱还是活在人间,谁能给奶奶证明爷爷是抗联的人?太爷爷从那晚奶奶被抓走后就一病不起,临咽气时对奶奶说:“小娥啊,我的傻闺女,别等了,他回不来了,你就死了心吧!”奶奶还是倔强地摇摇头,太爷爷不甘地死了,是睁着眼睛死的。奶奶在以后漫长的日子里,一边盼着爷爷回来,一边做着石匠,在她六十岁那年,突然对父亲说:“石头啊,我干不动了,最后我给自己刻一个墓碑就不再做石匠了。”奶奶就从石头堆里找来一块长方形的青石条,每天“叮、叮……”地刻着,足足用了七天的时间刻好了,一行“慈母石小娥”刻在墓的左边,“之墓”在墓的下方,右边却空落着,奶奶说是留给爷爷的。不再做石匠的奶奶没事可做,每天就坐在家门口向村外的大路上张望,到了晚上从不让父亲关大院门和青石屋的外屋门,说是怕爷爷回来打不开门。在奶奶七十多岁时,全村子所有用石头做的石头屋都换成了砖瓦结构的漂亮的房子,父亲也想把青石屋换成那样的房子,奶奶说什么也不让,说:“你要是换了那样的房子,你父亲回来了,能找到家吗?”父亲没有办法,只好在奶奶的青石屋的旁边盖了一所砖瓦结构的房子,我们住在新房子里,而奶奶仍然住在她那岁月斑驳的青石老屋,她睡觉的时候,从不插门,说是给爷爷留着的。奶奶八十岁那年,叫父亲给她打了寿木,说:“我都这把年纪了,说不定哪一天就没了,你早早给我预备好寿木,别到时再抓瞎。”父亲知道奶奶的心思,她是想亲眼看看自己死后睡在什么样的棺材里。父亲请了石头堡里最好的木匠,买来最好的红松木料,给奶奶打了一口上好的棺材,奶奶看了非常满意,说:“石头啊,我知足了,可不知道你父亲死了,有没有像我一样的寿木呢?”父亲说:“我爸是抗联的人,公家会给他安排好的。”奶奶长长地叹息一声。 奶奶出殡时,我抱着奶奶的墓碑走在队伍的后边,看着墓碑空空的右边,想着奶奶到死也没有等到爷爷是死还是活的消息,心酸的泪水就不自觉地流淌下来。父亲和我为了搞清爷爷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无数次跑县里、市里的有关部门,始终没有询查到爷爷的确切消息,最可靠的信息是在一个专门研究抗联历史的人那里查到一个史料,是这样写的:1942年春季,石鹰山土匪“青面虎”率九十二名土匪弃暗投明参加抗联赵尚志所部,部队在一次转移中,遭到日军埋伏,全部遇难…… 奶奶九十三岁的生命全部埋在了隆起的黄土里,在散发着泥土清香的坟墓前,我和父亲把奶奶给自己刻的只有半面碑文的墓碑规规整整地立在奶奶的坟头,我想起奶奶把这块墓碑刻好后交代我好好保管时,我和她的对话,当时奶奶说:“孙儿啊,奶奶可能等不到你爷爷回来的那一天了,我死后,你爷爷如果活着回来就更好说了,如果是尸骨回来了,你就把你爷爷和我葬在一起,把他的名字刻在墓碑的右边。”我随口问:“爷爷叫什么名字啊?”奶奶也随口说:“你爷爷他叫石富贵。” 作者简介:王喜明,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曾在《小说家》、《百花园》、《小小说选刊》、《故事会》等报刊发表作品多篇。 通讯地址:吉林省松原市滨江嘉园C区26栋2单元101 手机及微信:13804389441 邮编:138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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