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在雨中》

在雨中

文/董正文

一

雨下的有点大，小何虽然打着伞，但是雨水还是顺着风的方向朝她身上飘。

小何站在街道上，看着身边打着伞来往不息的人流和车流，她站住了。她盲目四顾着，也在踟蹰着。她犹豫不决的是，自己到底要不要去找他开口，尽管在丈夫好的时候，自己曾多次给他们做饭吃，伺候着他们。

但是，现在丈夫不好了，在前天猝不及防的下午时分，丈夫突然从椅子上滑落下来，然后叫不醒，一直昏迷。送到医院里，医生诊断是“烟雾病”，这个病是什么病，小何不知道，也无法理解。

所以，她决定带着丈夫去省城医院里看。

可是，看病的钱呢？小何看着躺在医院病床上昏睡的丈夫老李，心里问着自己。

要是不和他吵就好了，小何站在大街上愣愣地想。前天下午，老李说晚上要叫几个哥们来家里吃饭，让她准备菜。

小何很反感，说家里有事情需要人帮助的时候，不见他们伸手，吃饭倒是一个不拒。丈夫听着就来气了，一生气就让脑子里的毛细血管爆了，然后就那样了。

小何的丈夫老李是个石匠，为了两个女儿能在城里上学，他带着小何及两个女儿在县城里租了房子。县城里的生活成本比在老家农村里高多了，老李就四处接活干，但是赚的钱根本不够用。

小何的丈夫喜欢交朋友，隔三差五地就请这些朋友来家里聚餐。小何开始认为丈夫交朋友是对家里有利的事情，但是她慢慢发现自己的想法是错误的，丈夫交的这些朋友除了来家里免费吃喝，对这个家没有任何帮助。

小何与丈夫吵架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

雨水冰凉，风吹过之后，小何不禁打了个冷颤。五颜六色的各式伞具在街道上行走，间或有摩托车响着鸣笛从身边驶过，有好心人提醒她要注意安全。小何对提醒者点头微笑了一下，然后走到人行道上去。

这么些年来，小何一直照顾两个女儿上学，也照顾着丈夫的生活起居，唯独没有去上班挣钱。平日里都是丈夫给她钱做生活费，至于丈夫账户上到底有没有存款，小何心里其实是不知道的。

小何过惯了自己不去挣钱的日子，现在，要带丈夫去省城医院里看病，却没有钱。没有钱是个很现实的问题，没有钱什么也干不了，现在丈夫躺在县城医院里的费用，还是丈夫的两个姐姐凑起来的。

街道两边做生意的门店都开着，一些小姐姐站在店门口吆喝着客人进店消费。小何默默地走过去，雨水从伞的边沿上流淌下来将她身上的衣服淋湿了。现在是夏天的季节，但是这场雨将夏天的燥热浇灭了。

小何长得很有韵味儿，白净的脸蛋，五官齐整，鼓囊囊的身子，用一个通俗一点的词汇来形容，那就是“惹火”。因为是夏天，衣服就穿的很薄，曲线感觉比较玲珑。

现在，她要去找一个男人借钱，借钱的目的即是带着丈夫去省城医院里看病。

小何要找的这个男人，就是丈夫平日来来往最密切的朋友，张岑。

二

此刻，张岑就站在小何的面前。

张岑笑眯眯地看着她，还没等小何开口说借钱的事情，就问老李怎么样了。小何将老李的病情讲述了一遍，然后眼巴巴地瞅着他，希望他能给自己一点希望。

但是，张岑扭过头去，眼睛盯着街道上密密麻麻下的挺大的雨，我现在家里也很困难，嫂子、、、小何没等他说完，便转过身子对着街道。

平日里老李对你们不薄，现在老李都这样了，你多少也该伸把手哦。

小何说着，迈开腿走进雨里。

明明知道是没有结果的，小何只是想来证明一下而已。现在证明了，她心里的希望之火也逐渐暗淡下来了。

没想到，身后传来张岑的喊声：等一下，嫂子。

小何转过身子看着张岑，张岑疾步走上来后从口袋里摸出来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嫂子，这是我的一点私房钱，就这么多了，你不要嫌少。

小何看了看那几张钞票，连杯水车薪都谈不上，她没有伸手接，脸上却是笑笑，然后转身迈开步子走进雨中。

你可去找找老刘，他最近接了一个工程，有工程款，嫂子。张岑在小何的背后喊道。小何没有理会他，因为她知道这个老刘是谁。

丈夫出事前的那个下午，就是因为要请这个老刘来家里吃晚饭导致吵架的。丈夫说要在老刘手里承包工程，所以要请他来家里吃饭。

小何很讨厌这个老刘，如果是换成请张岑来家里吃饭，小何还有可能接受而不至于吵架。但是这个老刘却不行，小何很讨厌他。为何讨厌老刘？小何是有苦难言的感觉。这个老刘每次看她的目光总是色眯眯的，甚至当着丈夫的面开玩笑，说小何很漂亮嘛，放在家里浪费了，不如去他工地上做饭洗衣服，每个月给她2000块钱工资。

其目的不言自明。

小何很讨厌老刘看自己的神态，作为一个女人，她知道老刘的目光里意味着什么。所以，她没去，理由是要在家里照顾两个孩子上学。

现在，面对这么猥琐的老刘，小何自己却要主动找上门去，这让她有种将自己放在别人案板上任人宰割的感觉。

但是，又不得不去。

三

刘老板，哦，不，刘总。小何承受着老刘色眯眯的目光，在他的直视下称呼着老刘。老刘个头矮小，面容猥琐，即便是看你的目光中总感觉含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老刘是工程的总包工头，丈夫老李本想着从他手中接下来部分工程承包。

刘老板眯着眼睛盯着小何。

此刻，小何站在街道上的雨中，刘老板是坐在小轿车里的。因为有雨水朝车子里面飘的原因，刘老板只打开了窗户的一条缝。

刘老板从缝隙中眯起眼睛盯着小何，目光中的猥亵神态让小何浑身在起鸡皮疙瘩。

进来坐着说吧，你看这雨下的。刘老板笑眯眯地，边说边推开了车门。小何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收起雨伞坐进去。

车子里没有别人，就小何和刘老板。

小何担心身上湿透的衣服会打湿车子里面的座椅，因此身子虽然坐着，但是看上去很僵硬的样子。

小何将丈夫老李的情况复述了一遍，在陈述的过程中，小何感到非常艰难。与别人开口借钱本就是一件比较尴尬的事情，何况还是对着一个对自己有想法的男人。小何不知何故说着说着竟然哭泣起来，肩膀随着抽泣而耸动，老刘的眼睛里悄无声息地飘动着一种捕获猎物一般的兴奋感。

老刘非常有耐心地听着小何在抽泣中说完了要借钱的陈述，他拿出一百元一盒的“黄鹤楼1916”烟，抽出一只点燃，深吸一口后吐出来，随即一股浓烈的烟草味儿在车子里流动。车里的空间毕竟狭小，小何被呛的咳嗽起来。

你有没有考虑一下上次我说的事情嘛？冷不丁地，刘老板说道，考虑好了告诉我，去我那儿上班，工资嘛可以再涨涨。

小何惊讶地看着扭转头盯着自己的刘老板，蠕动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你们家老李就那样了，治不好了，他这烟雾病说白了就是植物人，甚至比植物人还要严重。你这么年轻，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对吧？

刘老板深深吸了一口烟，看到小何没有任何表态，然后将还有大半截子的烟扔出去，关上车窗的缝隙。

这样吧，你自己先考虑考虑，考虑好了告诉我，我接你去我那儿。老刘说道，你先回去，我还有事情要去处理。

小何失魂落魄地从车上下来，老刘猥琐的嘴脸一直在脑子里飘动。她在街道上慢慢走着，雨越下越大了，头顶上虽然有雨伞在撑着避雨，但是身上还是被雨水淋湿。

小何就这样慢慢走着，张岑和老刘让她此刻的希望全部破灭，借不到钱就意味着没有法子带丈夫去省城医院看病，看不了病就意味着女儿会失去父亲，而她则会失去丈夫。

想着无处可借的状况，小何在雨中走着走着，一行泪水漱漱而下。

怎么办呢？小何脑子里漂浮着这句话，还夹杂着猥琐老刘对自己的觊觎，她感觉到此时的雨水格外冰凉。

四

我能做宾馆的服务员吗？小何在宾馆前台问着服务员。

服务员看看门口竖着的招聘广告，笑着问道，你是来应聘房间服务员的吗？

小何点点头，说道，是的，我就是来应聘这个的。

服务员上下打量着她，你等下子，我去叫经理过来。服务员说着站起来，走到后面去了。

不一会，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年龄较大的女人。她看看小何，然后扭头对前台说道，你让她试一下工，如果可以，明天就来上班。

前台女孩子领着她来到二楼，指着某个开着的房间说道，你就去打扫清理这间房吧，客人刚刚退房的。

小何走进去，前台女孩子出去了，同时说道，大姐收拾完了就下楼来找我吧。

小何应了声，便挽起袖子开始干活。

她收拾床单时，看到枕头下面压着有东西，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叠百元大钞，看上去应该有一万元那么多。

小何盯着这叠百元大钞好久，最后她拿起来放在一边，继续收拾着房间。

收拾完毕，小何来到一楼。刚才那个年龄较大的经理盯着她，笑着问道，你稍等会，我让人进去看看。说着，拿起对讲机下达着去房间里检查的命令。

不一会，经理的对讲机响起来，里面传出一个声音说道，经理，可以，房间里很干净很整洁。

经理转头看着小何，问道，你明天可以上班吗？

小何点点头。

那你明天来上班吧，不要迟到，会扣钱的。经理说完后就准备离开。

小何说道，经理，给你这个，客人忘记了带走。

经理接过来一看，居然是整整一叠全新的百元大钞。

经理看着小何，眼神很复杂。

此时，一个中年男人急匆匆地走进来，问道，经理，我的房间被打扫了吗？

经理点点头，问道，你是不是落下什么东西了？

中年男人说道，我放在枕头下的钱没有拿，我要回房间拿。

经理问道，多少钱呢？

中年男人回答道，九千多吧，反正不到一万块。

经理把钱拿出来递给他，你点点，这是刚从房间里拿出来的。

客人离开后，经理看着小何，嘴唇蠕动着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五

小何填完录用表，拿起伞再次走进雨中。雨依然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刚才这一阵干活之后，原本已经打湿的衣服居然被自己的身体给烘干了。

小何朝家里的方向走去。

无论如何，我要筹够钱带老李去省里医院检查，我现在有工作了，找亲戚借钱应该会好借一点了。小何心里想着，心里的希望之火再次燃起，猥琐的刘老板以及拿不出钱来的张岑都被她甩在了脑后。

是的，明天我就可以上班了，可以带老李去省城医院检查了，小何边走边想。

打着伞的小何，脚步开始轻盈了起来，心头的那种压迫感此时消失殆尽。

作者简介：董正文，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北红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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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语言平铺直叙，题材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