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飘

               彩云飘                                                               
                      文/石德会
       水果和蔬菜同住在一个大院里，门斜对着，一抬头就能看到。洗脸刷牙时，水哗啦哗啦响着，牙刷和杯子相碰的声音，水果听得到蔬菜的，蔬菜也听得到水果的。水果刷牙的动作很慢，不急不躁的，不像蔬菜三下五除二，几分钟就搞定了。尤其是水果洗头时，蔬菜看了觉得燥得慌，长头发耷拉着盖住脸，还要倒水换水的好几次。蔬菜真想去帮水果一下，但也只局限在想想，蔬菜不可能去帮，水果也不可能让他帮。
      大门外紧挨着一条路，说宽不宽说窄不窄，是个老菜市场。水果和蔬菜就在这里各有各的生意，水果卖水果，蔬菜卖蔬菜。每天从大院去市场，再从市场进大院，一天能碰到好几次，有时点点头，有时笑一笑，偶尔问问生意怎么样，吃饭了吗？更多的时候是沉默，是那种视而不见的擦肩而过。
      晚上收摊以后，水果的房里经常传出高一声低一声的歌声，是水果唱的，水果的声音特有磁性。她的男人偶尔也会参与进来。歌声忽高忽低的，院子里其它人听没听到不清楚，反正蔬菜是听到了，至于唱得啥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觉得好听就够了。
      这个算不上南方的城市，却很少下雪，在这里住了好几年，也就是这场，对就是现在正在下的这场，才称得上是真正得下雪。地上尽管只积了薄薄的一层，却足以让人目不暇接。蔬菜捧着手机，满院子转着圈子拍照。水果穿着红色的羽绒服，撑着黄色的油纸伞，迎面走了过来，一下子闯进了镜头。“等等，我给你照张相。”蔬菜脱口而出。“来，站到这里。”他指了指院子里唯一的一棵冬青树。水果犹豫了一下，真就走了过去，大大方方地听着他的指挥。
      黄色的油纸伞，红色的羽绒服，把水果的脸衬托得红扑扑的。加上身旁绿色的冬青树，脚下白色的积雪，还有那正在飘落的雪花儿。蔬菜第一次发现水果原来是那么得漂亮。他想起了夏天穿着薄衣服水果的样子：高高挑挑的个子，颤颤悠悠的胸……今天虽说隔着羽绒服，还是让蔬菜有种朦胧的感觉。水果凑近蔬菜，想看照片，脸挨着蔬菜的脸。蔬菜下意识地闪了闪：“加微信，我传给你。”
      水果显然很满意，盯着照片看，又盯着蔬菜看了半天，脸上笑眯眯的，有彩云飘过。
      晚上，蔬菜把水果的照片翻出来，翻来覆去地看，当然是等黄脸婆睡着以后。看着看着，蔬菜的脸就有些发烫，身子也跟着燥热起来。他就去掀黄脸婆的棉被。迷迷糊糊的黄脸婆推了蔬菜几把后骂道：“你发什么神经！”
      第二天蔬菜进货回来，一进门看到水果手里拿着一把梳子，站在门前梳理着头发。“早啊。”蔬菜说。“你不是更早。”水果歪着头答。“不起早不行啊，不像你。”“我，我就不要干了？”“没说你不干，只是——可以起得晚点。”“起晚谁挣钱给我花，你啊！”水果看到蔬菜被噎得张着嘴不言语，忍不住咯咯笑了：“别害怕，还真让你养我啊。”她的声音柔软得像毛毛草，蔬菜的心痒痒的。
      过了年，春暖花开，日子一如既往地平淡，没有臆想中的故事发生，不同的是，从水果屋里传出的争吵渐渐多过了歌声，水果的男人，好几次都夺门而出，“碰”的关门声惊到了蔬菜，他感觉很不舒服。
      水果的男人开始抽烟了，头发也散乱了许多。蔬菜看了心里就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这滋味来自于水果和他男人的争吵：“娘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娘，凭什么要接过来我们养，你哥呢，你姐呢！”水果讲出这样的话，是蔬菜没想到的，这还是我眼里的水果吗？蔬菜就想到了自己的老娘，黄脸婆嫁过来这么些年，从没有冒出过这类的话，有时比他这个儿子还关心老人家。
      蔬菜重新留意起黄脸婆，发现黄脸婆的胸一样挺拔，比水果的还要饱满，黄脸婆的眼睛感觉上更秀气。黄脸婆被他看得噗嗤乐了：“你发啥呆，还不过来帮忙，今晚我们加炒两个菜，给你解解馋。”
     蔬菜依然叫着黄脸婆，里里外外地叫。他依然说水果美，真得很好看。不同的是，那次下雨，水果再次打着黄色的油纸伞，穿着粉色的短袖衫，站到冬青树旁，让他给照相时，他却说：“没有雪，照出来也不好看。”水果的笑一下子僵硬起来，脸上火辣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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