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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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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0-17 19:44:47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昨天我和白乐通了电话,询问母亲状况,白乐在那头迟疑半天,说母亲前几天去城北墓园看我了
当时,泪水瞬间从我的脸庞滑落。十年了,母亲却不知道我这个女儿还活在世上。
那个墓地根本就没有我的尸体。飞机失事之后,没有一个遗骸是完整的。能领取的都被遇难者家属领走,剩下的碎片都难以辨认集中火化处理。
而母亲为了纪念我而有所依托,便给我买了一块墓地,里面埋葬的是我平时喜欢穿的衣物。
当年,那场飞机失事,成就了我现在在纽约小有名气的画家。可是,面对这些功成名就,我却没有十分地兴奋,虽然我明白自己当年的选择是正确的,但太过于极端。
想当年,我报考大学的成绩不高,考的是二本,而且选的专业没考上。迫不得已,服从调剂,分到自动化这个专业。全班上下,加上我,一共三个女生,其余全是清一色的男生。
我不喜欢这个专业,学起来十分吃力,等大二期中考试挂科时,我终于明白不能再这样熬下去。
我要响应内心想要的,去纽约学习画画,去实现心中的梦想。
可是,却遭到母亲强烈的反对,说我是大脑发热,一时的冲动,从小到大,干什么都是三分钟热血。而且放着好好的大学不读,偏要跨洋越海去什么纽约,其想法完全不切合实际,特别还要和一个家境优越,品质好的男朋友分手,这些都是母亲特不能理解的事儿。
当了一辈子小学老师,教了无数个学生,唯独管不了自己的女儿,母亲既气愤又无奈,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刀削不了自己的把手。
我和母亲争执的很激烈,最后母亲盛怒之下,扬言要与我断绝母女关系。
断就断,谁怕谁呀!我那时正是性格叛逆时期,对什么都无所谓,去纽约的决心已定,九头牛也别想把我拉回来。一气之下,我摔门而去,母亲十分气愤地指着我的背影,说出了这个家门,你就永远别回来。
母亲的话语威胁不了我,顺利办好签证,买了机票,飞往我向往的国度。
临登机时,明知母亲不会来送我,但还是忍不住一步三回头,在送行的人群中,搜寻母亲那熟悉的身影。
我没有想到,这一去,不是阴阳相隔,却酷似阴阳相隔。我乘坐的那座航班失事,全机所有人员无一幸免。
我是第二天中午,在纽约的房东家看电视里的国际新闻报道才知道的。我暗自庆幸,多亏我多等母亲一会儿,明知母亲生气不会来送我,但我还是心存幻想,才临时改变主意,改签另一班次航班。不然,芳年早逝,是多么悲惨的事情。
我盯着电视屏幕痴痴地想着,忽然,看到自己的名字也在遇难者名字当中,不由吃惊地瞪大了双目。是航空公司工作人员操作失误还是重名?
我脑海顿时出现母亲白发送黑发人那种悲痛欲绝的样子。做女儿的怎么忍心让母亲承担这样的苦痛。
我马上拿起电话,要给母亲一个惊喜,告诉她没坐那个航班。可是,当我在拨号时又停住了。
和母亲吵架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而母亲要和我断绝母女关系的绝情的话语响在耳畔:你滚!滚!滚出这个家门,咱俩母女关系就一刀两段,滚了,你就永远别回来!!母亲声嘶力竭疯了一样愤怒地喊着。
我不由打了一个冷战,清醒过来后马上改变了主意,决定给母亲一个惩罚。
现在母亲一定知道我就在那个失事的飞机上,也许此时正在悲痛欲绝。想到这,我心里竟然有一丝快感:你不是让我滚吗?以后不让我进家门吗?那就让我彻底消失好了,成为你心中永远的痛。
为了自己的梦想,也为了在母亲跟前争一口气,我除了去餐馆打工,其余时间把一切的精力都用在学画画上。
有句话说得好:功夫不负有心人。十年来,我寒来暑往,勤学苦练,终于小有名气,画作在当地很有影响力。
我圆了自己的梦,按理说应该高兴才对,可是,我时常郁郁寡欢。特别是夜半时分,埋在心底深处的一种情感令我难以入眠。
原以为,时间越久,我和母亲的那份恩怨就会淡化,心底的伤痛就会愈合,都说时间是治疗爱恨情仇一剂良药,可为何到我这,就失灵了呢?有时母亲愤怒赶我离家的情景,会让我在睡梦中惊醒。
解开我心结的钥匙,是去参加一个朋友母亲的葬礼。
朋友母亲因肺癌离世,生前,为了照顾生病的母亲,朋友把一份薪水很高的工作都辞了。她领着母亲去最好的医院,吃最贵的药,可是肺癌还是很快夺取她母亲的生命。
朋友抱着我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说她成了一个没妈的孩子,妈妈走了,再也回不到她的身边了,她再也看不到妈妈了,妈妈把她辛苦养大,她遗憾自己还没来得及好好伺候妈妈几天,就走了·······
朋友的泪水弄湿了我的衣衫,也打湿了我那颗心,由此想起母亲。
从小到大,我没见过父亲。是母亲拉扯着我学走路,风里来雨里去,接送我上幼儿园,小学······一个人含辛茹苦把我养大,我甚至想起大学放假回家,母亲高兴的包饺子做我爱吃的菜,我那么大了,衣服有时候还是母亲给我洗,包括内衣内裤;而反过来,长这么大,我没有动手给母亲做过一次饭,没有给母亲买过一件衣服······
看着朋友很悲痛的样子,我突然感觉自己那么罪孽深重,并且这种想法愈日增加,搅的我心里难以安静。
特别是夜深人静时,母亲对我从小到大种种的好,像演电影似的,一幕幕地呈现在眼前······
有一次,我终于控制不住,打电话给白乐,麻烦他去看看母亲,毕竟,母亲一年比一年老,身边没个人常看看怎么行。但前提是,不能让母亲知道我还活在世上。因为我知道母亲不可能原谅我活着,却没有通知她的这种行为。
“原来,你已经到了纽约,我还以为你······”白乐当时喜极而泣。频频点头答应我所说的一切。他就是我去纽约前提出分手的男朋友,这么多年,他还一直单身。
从那以后,白乐每隔段时间,都会从另一个城市飞回去看母亲。
“白乐,我······我要回家,我······我想妈妈了。”我握着电话,泪流满面,终于说出隐藏在心中的话语。
和母亲分别十年了,一生当中能有几个十年?母亲一年比一年老,而留给我的又有多少时间陪伴母亲?
朋友在葬礼上哭着说很遗憾,没有多伺候母亲几天的情景,时常浮现在脑海······我已经错过了了十年,为了避免更多的遗憾,我要让母亲余生过得比谁都幸福。
我已经做了思想准备。无论母亲怎么样责怪,我都要老老实实地乞求母亲的谅解。另外我还要和白乐在一起。当年和他提出分手,也是因为我要去纽约学画画。何况去纽约的机票钱,多半还是他借给我的,而且时间在我这失灵了,十年了,我发现内心深处,隐隐地还有着对他那一份绵绵的情意。
飞机落地,我怀着激动的心情下了飞机,在机场大厅出口,我老远就见到了分别十年的白乐。
他英俊挺拔阳刚,眉浓发密,面白目朗,比大学时期的他,更加稳健有男人气。
“余韵!”他笑着叫我名字,并迅即上下打量我一番。目光在我一头顺滑的长发上稍做停留,然后,看向我,张开双臂,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十年,弹指一挥间,过去的一切仿佛就在昨天。
在那个结实有力的怀里,我有一种这么多年来所没有的安全和踏实。
但这个拥抱只是一种礼节性的,他很快松开我,眉开眼笑地接过我的行李箱。
白乐那张面孔真的好英俊,它一下子吸引住我的目光,致使我的一颗心不由动了动。
脑海里浮现出多年前,那个青涩具有朝气挺拔的他,在大学校园的篮球场上捧着球奔跑,浑身上下都闪耀着青春的气息,他躲过拦截他的对手,只见一个漂亮的弹跳,手向上一抛,一个强有力的投篮直接鱼贯而下。
而坐在看台上的我,穿着白色的裙子,像一朵亭亭玉立的白色百合花,为他拍手叫好······如不是去纽约学画画,他和她会是什么样子呢?
他走了几步,回头看我站在原地,笑着说:“走啊,大画家,傻愣着站在那里想什么呢?”
我顿时醒悟过来,微笑着跟上他。
在一辆黑色奔驰轿车前,白乐把我的行李箱扔到后备箱,然后打开车门让我上车,说到中午了,给我这个异国他乡回来的大画家接风洗尘。
我马上拒绝,说改日,我要先回家看母亲。
十年没有见到母亲,怎么能先不去见她?而先享乐?
不知何故,白乐听我这么说,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
他驾着车,目视前方,表情凝重,似乎有心事。
他不说话,我也不便问,虽然我心里还隐隐有着对他那份情谊,但毕竟和他分手十年了。他长得那么健壮英俊有男人的阳刚之气,说不准早就有女朋友。
车在极速向前行使,我发现十年没回来,街道两旁高楼林立,变化很大。
我观看着街上的变化,突然发现白乐行使的方向并不是去我家的方向,不由惊疑地转过头来说:“白乐,我要回家,你带我去哪里?”
白乐两眼注视着前方,表情淡淡地说:“你不是去看母亲吗?”
“可是,家的方向在那边,你为什么往相反的方向走?”我又看看周围的景象,两眼惊怔地看着他侧面凸凹有致的面孔。
“一会儿到了,你就知道了。”白乐幽幽地说了一句。
我警觉地看着他,难道母亲搬家了?
在我记忆里,我和母亲一直住在城西一个四十多平米的筒楼里,是当年学校分给母亲教职工宿舍,一大一小两间卧室,外加一个极小的厨房和卫生间。
离开这里十年了,这里所有的地方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母亲不住在原来的地方了?
我望着窗户外面的陌生的街景,内心涌动着就要见到母亲的那份激动、喜悦和不安。
我一路上都在想母亲见到死而复生的我是什么样的表情,她会喜极而泣还是生气打我,这十年来的明明活着,却不联系她的愤怒?
我思想复杂,脑袋里浮想联翩,装满各种和母亲相逢的景象,完全忽略了白乐异常的表情。
车行使到城北,一座肃穆的墓园横在眼前。
我惊骇地瞪大眼珠子,看着那眼前一幢幢一排排散发着灰色肃穆气息的墓地,迅疾不明所以地转头去看白乐。
白乐静默地将车熄火,然后下车。
我目光跟随着他的身影转到我这侧,他伸手将门打开。
我一脸地茫然和迷惑不解地看着他。
我回家看母亲,他竟然给我拉到墓园里来,是何居心?难道要先让我先看看母亲给我造的墓?他曾说母亲在城北给我买了一块墓地,里面埋葬着我生前喜欢的衣物等等。
“白乐,我要回家看母亲,真不明白,你为什么拉我到这里来?你成心的要和我做对是不是?”我很不满意地看着他,内心却隐隐有着一种不祥之感。
白乐那道黑漆漆的剑眉扬起,深邃炯目地愣一下,然后什么也不说,伸胳膊将我从座位上拽下车。
扯着一脸懵逼的我,进墓园。
“白乐,你怎么不说话?领我到这里来做什么?你疯了是不是?”我一边茫然地喋喋不休跟在后面,一边眼神不住地四处观望。
白乐走在前头始终不答话。走了能有五六分钟,他在两座坟墓前停下脚步,神色黯然地注视着我。
我看到两个墓,一个墓碑上的照片时是我,而另一个灰色基调的照片上,一位五十多岁的女人慈祥地笑着。
而照片上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我日夜想念的母亲。
我惊怔着瞪着双目,悲痛欲绝地喊了一声:“妈——”便张着大嘴嚎啕大哭地扑了上去,泪水也瞬间似闸门打开,汹涌而出。
我搂着墓碑哭得撕心裂肺,惊天地,泣鬼神,悲恸不已。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当我回来要尽孝母亲时,母亲却离我而去。长这么大,我从来没有想过,母亲有一天会离开我。都是我不好,这么多年,对母亲隐瞒着我还活着的事实,让她一个人孤苦凄凉地生活而直至去世。我是一个不可饶恕的罪人,我悔恨悲伤地使劲揪着自己的头发······
白乐看着我泪眼纷飞,捶胸顿足地悲痛欲绝的样子,什么也没有说,一把将我搂在怀里,紧贴在他的胸口,
我伏在他怀里,泪水很快打湿了他胸前的黑色T恤。
他搂着我,强迫性地让我离开这里。
我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一把将他甩开。
瞪着泪眼悲愤地抬起手来,一记清脆的耳光打在他的脸上。
白乐一下子懵在那里。
“骗子!你不是说,我母亲挺好的吗?你不是说,曾陪她去墓地看我吗?我妈呢?在哪呢?骗子!”我声泪俱下地吼完,不顾他脸上的惊诧的表情,悲痛不已地喊了一声“妈——”就又返回到母亲的坟头,搂着墓碑不肯撒手。
“妈,我好后悔,好后悔没有早点回来,都是我·······”我鼻涕眼泪自话自语时,突然感觉自己的后脖领被人连衣服带人一下子拎起来。而且容不得我做半点反抗,就被一只强有力的胳膊就将我紧紧锢住在怀里。
我拳打脚踢,却使不上劲。
白乐不给我任何挣扎逃脱的机会。携带着我走出墓园,然后,将我狠狠地扔进车副驾驶座,面无表情地驾车疾驰而去。
我泪水连连,哭喊着让他停车,我不要跟骗子在一起。
我哭了一路,后来哭累了,便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母亲盘腿大坐在坟头上面,很高兴地和我聊天。
母亲没死,我高兴地上去拥抱母亲,却没有想到扑了一个空。
当我醒来时,发现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不过看设施是在宾馆。
眼睛酸痛无比,房间里的窗帘缝隙透过一丝光来。
想起母亲,泪水随之又流下来。世上没有后悔药,如果有,多钱我都要买来吃下回到过去。告诉母亲我没有坐那趟飞机,告诉母亲我还活着,甚至我愿意放弃去纽约去学画画的决定,只要我的母亲回来,让我干什么都可以·······可是,世上没有如果。
白乐后来告诉我,母亲是在课堂上,心脏病突发去世。我打电话让他去看母亲时,其实,母亲已经去世一年多了。他不忍心将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我,便骗我母亲还活着的事实。
微信:sxm70513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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