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意的谎言
张辉
登城畜牧局牛局面慈心善，但行好事。他爱护职工讲究方法，经常讲些善意的谎言，就像父母老师对待幼儿那样，在成人的世界里尤为珍贵。
牛局是外地交流干部，甫上任便让职工感到温暖如春。他见局机关男职工如小牛犊子般健壮，女职工如小羊羔子般丰腴，心中满是欣慰。但牛局饮食清淡，瞅着机关食堂里的大鱼大肉有些反胃，仿佛看清了职工们那张张富贵面孔下隐藏着的脂肪肝、高血脂、动脉粥样硬化。牛局痛下决心，取消晚餐与加班餐，午餐由三荤一素改为一荤两素，早餐只提供咸菜稀饭。怕职工敏感脆弱，他讲了善意的谎言，说食堂标准降低是为了过紧日子，倡导节约，不是因为你们肥胖逼人。开始职工多有怨言，但当他们洗尽铅华，体验到身轻如燕的好处，不禁佩服起牛局的远见。
登城畜牧局有个由来已久的传统，每周五下午如果没有紧急工作，职工可以进行体育锻炼，比如玩玩台球、兵乓、篮球等。牛局开始也去凑热闹，后来发现只要自己在场，大家玩得并不痛快。尽管在原单位他也是十项全能，台球、兵乓等运动水平都稳居第一，但畜牧局的这群伙计束手束脚，无法让他赢得酣畅淋漓，丝毫体验不到战栗的快感。牛局下决心将周五下午运动这一陋习改掉。他怕大家不适应，就讲了善意的谎言，说上级要求每周五下午都要进行业务培训。开始职工多有怨言，但当他们本领高强，体验到不用排队洗澡的好处，不禁佩服起牛局的睿智。
牛局特别重视业务，秉承“练好本领、服务牲畜”的原则，尤其看重技能比武。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畜牧局的各直属部门、派出机构均磨刀霍霍，人人争当比武小能手，各种脱产培训如雨后春笋，只有三年内未取得一次优秀者坚守岗位开展业务。更有甚者，某些投机者各显其能，熟练应用三十六计到上级主管比武的部门套取考题，据说有位貌美女职工为拔得头筹竟抛了媚眼，露了香肩。牛局不拘小节，比武取得优异名次者均在评先树优、干部提拔中优先考虑，他也因此连续多年被评为先进工作组织者。开始职工偶有怨言，但当他们磨练自我，体验到哪吒般浑身本领的好处，不禁佩服起牛局的务实。
牛局为人正派，瞧不起蝇营狗苟，用一己之力营造风清气正的氛围，在干部选任上尤为公正透明。他从不搞一言堂，充分发扬民主，根据测评结果亲自圈定拟提拔干部。他让秘书拿着名单找每位局领导过目，如果觉得哪位不合适尽管提出来。有一次吕副局把名单上拟提拔为骡马科副科长的崔嵬划掉，结果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吕副局办公室门前连续三个清晨被泼了骚乎乎的新鲜尿液。自此之后，再也没有局领导提出异议，畜牧局班子变得异常团结，好比铁板一块。
牛局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最看不惯尸位素餐，强推人员定期交流机制。登城是个小县城，大部分职工在乡镇工作，有的一呆就是几十年。牛局综合考虑业绩、家庭、年限等诸多因素，提出在同一部门工作超过五年原则上应进行交流。小王是农大高材生，扎根登镇畜牧站九年半，老婆是县医院的护士天天三班倒，儿子今年上小学无人接送，申请调回县城工作。有人提醒小王去牛局家走动下，送点土特产，被他严厉回绝，激动的双眼竟泛着泪花。交流人员公示了，小王名落孙山。他一怒之下向上级反映情况，一周后调查组火速前来。为排除不明真相群众的干扰，调查小组特意在近几年提拔的干部及本年度调动的人员中随机抽取谈话。众人纷纷为牛局喊冤，赞扬他敢于打破僵化的机制，盘活了人力资源。调查小组出面做小王的思想工作，透露了牛局要对其重点培养的苦心，让他耐住性子等待机会。半月后，小王由登镇调动到更加偏远的乡镇。
有人说牛局用食堂节省的经费请客吃饭，主流职工说他利用业余时间为单位谋福利；有人说牛局公费旅游，主流职工说他外地求医隐瞒了病情；有人说局花小姬全程陪游，主流职工说此女子的三爷爷是知名专家乃牛局的主治医生……
连绵秋雨送来清凉，牛局将近一周没有来单位了；萧瑟秋风传来讯息，说他在省城别墅里被纪检部门带走。更多的讯息陆续传来，说他贪污受贿多少，挪用公款多少，情人知己多少……
坊间传言，小姬情到深处误将露骨情话发至丈夫微信，手法娴熟地紧急撤回。丈夫不动声色，忍辱负重，半月前闪电突击将这一对鸳鸯抓奸在床。面对破门而入的众人，牛局与小姬异口同声：“我俩是真爱，为了不伤害爱人和孩子，我们选择了善意的谎言。”
附：作者简介
张辉，笔名蓝鲸，男，现居山东日照，高密东北乡作家协会会员，善于捕捉生活中的美好瞬间，视觉独特、想象丰富，小说风格异彩纷呈。
笔名：蓝鲸
姓名：张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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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7-28 11:05: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