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命卫生纸

腾飞科技公司蒸蒸日上，业绩喜人，过紧日子的政策落实得尤其好。西门副总主抓，高标准严要求，手段既丰富又务实。

公司办公楼实行限号亮灯，礼拜一、三、五、日，奇数楼层灯亮；礼拜二、四、六，偶数楼层灯亮。若无贵客临门，电梯关停。室温高于35摄氏度，中央空调被允许运行半小时。每日伙食费由五十元降为三十元，由三餐变为两餐。

岁月在节能环保中周而复始。然而就在今天，突发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件：三楼女厕所整卷的卫生纸不翼而飞，经过比对现场杂乱的脚印，初步判定是家贼所为。

公司高层震怒，紧急召开经理办公会，誓要与这种肥人利己的行为斗争到底。西门副总做了深刻检讨，提出两项有效的管控措施：一是在厕所外洗手池附近安装摄像头，二是自即日起整座办公楼的厕所不再放置卫生纸。

时光荏苒，金秋九月如约而至。腾飞集团武副总亲临公司，着重视察过紧日子工作的开展情况。公司正职蒋总出差在外，临时主持的西门副总全程陪同。同样是副总，武副总与西门副总不可同日而语，年薪差了几十万，武副总更为器宇轩昂。

武副总轻车简从，一行只有五人。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集团办的李大雷副主任，半年前他还是腾飞科技公司研发部的部长，这次陪同视察有衣锦还乡的意思。

贵宾室在二楼。电梯旁，公关部美丽的郝美丽小心翼翼搭话：“武总，要不是您来，电梯是关着的，这也是我们西门副总节能降耗的关键举措。”

“别乱说话。”西门副总嗔怒道，脸上的得意之色却时隐时现。

“有这事？”武副总颇感兴趣，命令道：“我也不破例，把电梯关掉吧。咱们集体爬楼梯，健康、经济又环保，一箭三雕嘛。”

在贵宾室的沙发上坐好，郝美丽给武副总一行沏上茶叶端了过去。来到武副总跟前，笑颜如花：“武总，这是八十元一斤的绿茶，平时我们招待都是用三十元一斤的。”

“是吗？我尝尝八十元一斤的茶叶。”武副总吹吹热气，迫不及待地轻啜了一口，感觉滋味一般。但他还是称赞道：“好茶！茶在香不在贵，回去我就推荐这款茶作为集团的招待茶。”

武副总和西门副总相谈甚欢，与他们先祖武松和西门庆的紧张关系截然相反。当茶水续到第三杯时，武副突然感觉肠道内万马奔腾，心知不妙。他努力强行压抑放屁的冲动，一则怕出声，二则怕臭，三则怕带出些汤汤水水。

“今天我该看到的都看到了，但我没看到的呢？我要微服私访，到处看看，你们谁也别跟着。”说完，武副总迈着标准方步出了贵宾室。

又往前走了十余步，武副总实在忍不住了，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一进厕所门，映入眼帘的是大大的摄像头，虽然无法现场直播，但想到大小便的声响有可能钻进监控屏幕，心里感觉膈应得慌。他气运丹田，强行跑到电梯门口，这才想起电梯已关停。他捂着肚子去爬楼梯，好不容易挪到三楼厕所，又发现了摄像头，比二楼的还大。他实在忍不住了，拽开隔间门冲了进去，顿时千军万马喊杀震天：风在吼，马在叫，肛肠在咆哮！

一阵舒适过后，武副总顺手去摸卫生纸，没有摸到。歪头看了一眼，手纸盒里确实没有。他提着裤子来到隔壁，也没有卫生纸。因走得慌乱，他的手机落在贵宾室里，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狭路相逢勇者胜！武副总一咬牙提着裤子冲向洗手池，他要用冰凉的自来水冲刷掉今天的耻辱，然而茶杯大的摄像头将他逼了回去。自为官以来，他从未有此时之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附近热水房里传来哗哗的响声。武副总顾不得羞耻，试探着问道：“同志，带卫生纸了吗？”

热水房里的余小莉心中窃喜，李大雷大哥导演的这场美救英雄的邂逅真是天衣无缝。她放下水瓶，甜声应道：“武总，我是研发部的余小莉呀。您不要打开隔间门，我把纸放到您门外。”

余小莉平生第一次进男厕所，有点紧张又有点刺激。她小心翼翼地嗅着新鲜的臭味来到武总门外，轻轻放下一卷抗菌、防臭的黄色环保卫生纸。

“武总，这是山林牌健康纸。我走了，您放心使用。”余小莉转身离开，差点与匆匆赶来的郝美丽撞个满怀。她瞥了一眼郝美丽手中卫生纸的颜色与品牌，轻蔑地一笑，头发一甩走开了。

武副总回集团了，半是甜蜜半是忧伤。一个星期后，集团下发文件，腾飞科技公司被扣减了百分之二十的办公经费，余小莉被提拔为研发部副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