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二时那轮月

　　难忘儿时那轮月    
　　文/田金满
　　月亮光光，把牛吆着房上。房上没草，吆着沟脑。沟脑有狼哩，吆着荒场哩————   
　　农历十五，太阳刚下山，月就颇不及待地上来了。农家的夜，因为多了一轮月，便有了许许多多的生气。一群穿的土里土气的娃娃——女娃娃花袄，扎两根羊角辫。男娃娃穿的有些不伦不类，合身的不合身的，他们不管这些。他们只知道今晚上的月亮太亮，就早早的聚了，无忧无虑地唱——月亮光光……！那里面有一个就是我。   
　　一条弯弯的小河，自北向南，把村子分为两半。村里人都习惯地叫东山，西山。山是连着的，挨挨挤挤。挤着挤着就挤出来一片空白，聪明的祖先捷足先登，休生养息。于是，这里就成了——故乡。   
　　月是有灵性的。每到农历十五前，她知道娃娃们想她了，就欲擒故纵地来了。先是把自己打扮的羞羞涩涩，只露一弯蛾眉。看着我们几天不洗的脸，月就偷偷地笑。笑着笑着，慢慢地，半个脸也让我们看了。月应该是拿着琵琶的吧？亦或是故意逗我们？终于，月吊足了我们的胃口，羞羞涩涩地来了。   
　　月光如水。当月从东边的天爬上来的时候，娃娃们就早早地来了。农村的夜，只一盏煤油灯，昏昏暗暗，就这，大人们也舍不得早早点着。月光便成了我们免费的舞台。先是疯疯地唱月亮光光，唱着唱着也学学过家家，过着过着就打架了，打着打着就不理了，没过几分钟，又拉着手喊——藏好了没？寻来了。 
　　月知道农家娃的日子。农家娃的日子是没有玩具，没有娱乐的场所，甚至连一本几分钱的连环画也是你看了我再看，连封皮都没有了还你传我我传你的。高兴了，就模仿连环画里面的人物，《智取威虎山》的杨志荣，《威震爷台山》的大个子兵。他们知道的不太多，只须知道那个是坏人那个是好人就行了。找个木头随便往腰里一插，就是好人一个，神气十足。   
　　 有月的晚上是农家娃的天堂。在这里，不需要把煤油灯的灯芯拨到最暗，不需要任何道具，野野的就是一台戏。为所欲为，尽情地玩，尽情地唱。演完好人坏人，也装模装样的学唱秦腔。顺子最喜欢唱秦腔，这家伙脑子里总是缺根筋。《苏三起解》重公道的台词——苏三，走动些。这家伙一张嘴就成了——苏三，滚动些。滚动就滚动吧，苏三便很另类地出来了。    
　　老家的冬天贼冷。大雪节前后，贾家沟就结冰了。从沟后面一直到河坝，白溜溜一条，足足有一里地。到那时候，农家娃娃的快乐算是来了。吃过晚饭，趁大人喂猪洗锅的功夫，偷偷地把铁掀拿了出来，到贾家沟溜冰。一个坐在铁掀上，两手攥紧木把，一个在前面拉，哧溜溜地，一下子就到河边里了。哪个痛快啊！坐铁掀也是轮着的，常常为了坐多坐少斗嘴，你坐了两次了，我还没有坐呢，你拉，我坐。于是就换着坐换着拉。后来，铁掀也被大人藏起来了。因为一不小心，不是弄折木把就是把铁掀摔坏。哪时候，铁掀是大人吃饭的家当啊。每天早上还在睡梦里，墙上的喇叭就响了，队长带着权威的声音很有磁性——喂，男人家大坪修梯田，女人家剡家院磨粪。男人家一个工，女人家八分工。赶紧吃了就走。那时候，冬天任务就是修梯田，磨粪。有时候如果赶上大会战，晚上也要点着灯笼去。稍微迟点，今天的二分工便不在账上了。   
　　铁掀拿不到了，猪圈房上的瓦便遭殃了。那时候家家都养猪，猪圈都在大门口，很低矮，一伸手瓦片就拿到了。偷偷地拿几片瓦，坐在屁股底下，一个后面推，推几步就撒手，溜着溜着着瓦也碎了，人也仰面八叉，棉裤也湿了。这时候，大人们开始喊自家的娃娃回家了。顺顺，弄啥着哩？晓不的回来吗？你来哩吗还是我来哩？顺顺便撒腿就跑。于是一个个前前后后回家了。    
　　我总是要等家里人喊几次才回。回去的时候，棉裤也湿了，那时候妈的脸色特别不好。骂着把棉裤脱了放在热炕上暖，第二天还要穿着去学校呢。那年月，三四年穿一条棉裤。里子是旧的，进腊月把裤里子拆下来，用豆浆一洗，又逢上再穿。如果能多卖几个鸡蛋，就能称几两棉花，填在棉裤里。裤面子到过年的时候才换上。如果能穿一条新里新面的棉裤，就足够在同伴面前嘚瑟好几回。妈暖棉裤的时候，爷爷就已经在门口等我了，爷爷知道我干啥去了，怕我挨打，赶紧拉着我去他的屋子里。爷爷的炕真暖和，我乖乖的趴着，爷爷把被子给我盖的严严实实的，才踏踏实实的点一锅旱烟，笑眯眯的抽起来。爷爷的烟还没抽完，我已经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那年，那月，那日子！   
　　可怜今夜月，不照故乡桥。又是十五，我在遥远的他乡，给自己说，故乡的月，又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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