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韵滋味的千年沉醉 老少孩

海韵滋味的千年沉醉

文/老少孩

北海老街斑驳的骑楼下，潮湿的空气里浮动着某种古老的咸腥。青砖墙面上爬满藤蔓，百年老店"越乡春"的鎏金牌匾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当我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阵混合着虾饼焦香与米酒醇厚的气息扑面而来——这座建在潮汐边缘的城市，正在用它的味觉密码唤醒每一个清晨。

老街深处的烟火经纬

在老街拐角的"李姨婆虾饼"铺子前，油锅哔啵作响，其虾饼曾上过央视。花甲老人李四姨手持竹箕，将刚剁好的银鱼、马蹄碎与木薯粉拌匀，雪白的面团裹着鲜红的虾仁，在铁板上压成薄饼。待两面金黄鼓起时，隔壁茶馆飘来的坭兴陶壶声恰好沏好一壶六堡茶。"早年我们靠海吃海，"她边翻动面饼边说，"渔民们凌晨撒网归来，总要捧着热腾腾的虾饼就着海风吃。"

转过街角，"沙蟹汁世家"的陶瓮在阳光下泛着琥珀光泽。老板阿海掀开木盖，浓稠的沙蟹膏涌动着金色涟漪，混杂着柠檬草与紫苏的辛香。几位银发老人围坐在八仙桌旁，就着竹筒饭蘸取蟹汁，布满皱纹的手掌在青瓷碟上留下层层叠叠的咸鲜印记。他们的笑声与海浪声交织，恍惚间竟分不清是人间烟火还是潮汐絮语。

长街尽头的鲜味剧场

美食一条街的侨港霓虹在暮色中渐次亮起，仿佛坠入人间的银河。在"海味轩"的玻璃橱窗里，沙虫、花蟹与鱿鱼须在冰镇海水中舒展身姿，宛如沉睡的水族箱。穿围裙的师傅手持长筷，将活蹦乱跳的皮皮虾按进沸腾的姜葱水，瞬间化作赤红云朵。"北海人吃海鲜讲究'时令三鲜'"，他边捞起煮熟的虾边解释，"正月吃海蛎，三月品沙虫，五月享膏蟹。"

街尾飘来一阵幽香，循着香气望去，"越乡小厨"的竹帘微微晃动。掀开帘子，十几盏黄澄澄的老鸭汤正在炭火上咕嘟冒泡。店主阿珍揭开砂锅盖，金黄的鸭油裹着枸杞浮在汤面上，"我们用涠洲岛的火山岩泉水炖足六小时，鸭肉能吸进三分之一的汤汁。"说着舀起一勺，浓稠的汤水在晨光中拉出琥珀色的弧线。

夜市深处，铁板鱿鱼的滋滋声此起彼伏。穿着花布衫的阿婆将鱿鱼须在铁板上甩出优美的抛物线，爆开的火星溅在她的白发上，却浑然不觉。"年轻人喜欢叫我们'鱿鱼西施'"，她笑着展示刀工，薄如蝉翼的鱿鱼片在铁板上卷曲成玫瑰花形状。隔壁桌的年轻人举着手机直播，镜头里升腾的烟雾模糊了现实与屏幕的界限。

潮汐馈赠的味觉密码

潮水退去后的滩涂上，渔民们弯腰寻找海蛎的踪迹。他们脚下的淤泥泛着银光，像撒了一地的水晶粉末。"这种牡蛎要选壳纹细密的，"经验丰富的老渔夫用指甲轻敲贝壳，"肉柱饱满的才鲜甜。"说着撬开牡蛎，乳白的汁液顺着指缝流淌，在咸涩的海风中凝成晶莹的珍珠。

在侨港风情街的茶楼里，白灼花蟹与姜醋碟相遇的刹那，迸发出海洋的鲜甜风暴。蟹钳上的肉质如凝脂般柔嫩，蟹黄流淌的瞬间仿佛将整片大海浓缩在方寸之间。隔壁桌的归国华侨轻叹："二十年前在巴黎，我用松露鹅肝招待法国朋友，他们却说这味道像童年故乡的海风。"

凌晨时分，码头的冷库依然灯火通明。穿着工装裤的师傅们将刚卸货的马鲛鱼开膛破肚，雪白的鱼肉在案板上铺展成云絮。"凌晨两点的马鲛最肥美，"他们边处理鱼身边说，"这层鱼脂要在零下五度急冻，才能锁住琥珀色的光泽。"不远处的冰柜里，整齐排列的沙虫像一列列等待出征的银色士兵。

站在侨港湾的观景台上俯瞰，万家灯火与波光粼粼的海面相映成趣。夜市烧烤摊的炭火映红天际，蒸海鲜的竹笼腾起袅袅白烟，海鲜粥铺的招牌在夜风中轻轻摇晃。这座被碧海蓝天滋养的城市，正用它的味觉史诗诉说着千年来的潮起潮落。当海浪裹挟着咸腥漫过脚踝，我忽然懂得，所谓人间至味，不过是岁月在潮汐间沉淀的馈赠。

作者:何铜陵(笔名：老少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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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何铜陵，男，中国自然资源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曾任地质队员，报刊记者，现为生态文学特聘作家。出版诗集《梳阳光》《已作丰熟》等。获冰心儿童文学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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