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姨

王姨

王志敬

      我是一名出租车司机。在楼下住着李叔，快八十岁了，老伴已经去世，有两个孩子，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年前听说李叔结婚了，不是，是同居了。说实话，我对老年人结婚，一直没好感，男的贼心不改，女的脸皮也够厚的了。可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却彻底改变了我的看法。

      星期天，我和妻去岳母家去。走时，楼上停水，我忘记关水龙头了。回来后，才知惹了大祸。整个屋里全是水了，不仅自家，那水已经渗到李叔家，他家的屋顶一块块已经湿透，有的地方还往下不停地滴水。妻子一个劲儿的埋怨，我自知理亏，一言不发，默默地擦水。真地不知该跟李叔怎么讲，一个道歉岂能了得。

  当我推开他家门时，李叔的“妻子”王姨正在擦地。看我进来，微笑着打招呼，让我坐下说话。我满怀歉疚，哪里肯坐，说了一堆道歉的话，并表示该怎样赔偿会悉数赔付。王姨仍是微笑着说：“不用！不用！楼上楼下住着。以后可要注意！水火无情啊！”我点头称是，又说了一些道歉的话才回来。从此，我们渐渐熟悉了。

      王姨待人非常好，说话推心置腹，语气和蔼。她手很巧，每当过年过节，总要亲手剪一些葫芦、窗花等吉祥图案送给楼上楼下。她常到我家，和妻很谈得来。慢慢地，我们才知道，王姨和李叔原来是一个单位的，小李叔九岁。王姨的丈夫过世较早，王姨含辛茹苦，把两个孩子养大，给他们说了对象。小儿子对她挺好。但大儿子从小性格乖张，不服管教，经常对王姨恶语相向。一次单位老干部聚会上，王姨说起了自己的境遇，不免老泪纵横。李叔是个性情中人，那天喝了一些酒，当着老同志的面，告诉她：不行你就嫁给我吧！跟我一起过，我老伴也没了。后来，王姨真地搬过来了，但她没嫁给李叔，他们只是打伴过日子，因为王姨怕大儿子，找借口讹李叔，还怕将来跟李叔的儿女争分财产。她自己有退休金，能养活自己。这时，我和妻才恍然大悟，好有心的女人！我们真地该给老年人多一些理解！

   李叔的儿子对王姨的到来，没有太大异议，因为这样以来，可以有给父亲做饭和说话的 人，也减轻了自己的负担。但李叔的女儿，似乎对王姨意见很大。经常横挑鼻子竖挑眼，王姨都默默忍受了。她从未说过李叔女儿的不是。因为她能理解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对一个新的女人的到来要有一个适应过程。一次，李叔的女儿又大吵起来，我和妻听到吵闹声，赶快下楼解劝。只见李叔的女儿气势汹汹地质问王姨，我爸快八十了，为什么还让他做饭。王姨只是含着泪，低头不语。李叔在旁边解释，男女平等，谁做饭不行，她今天不舒服……我和妻子也赶忙过来解劝。李叔的女儿闹了一会儿就走了。我们又赶忙安慰王姨，不要往心里去。后来，李叔的女儿对王姨的态度缓和了很多。

      一天晚上，李叔来砸我家门，神色慌张地说王姨病得不轻，求我出租车用一下。我赶紧帮忙把王姨背到车上，拉到医院。一阵救治之后，王姨的命是保住了，但医生告诉我们，王姨有可能终生瘫痪。自此，李叔天天在医院轮流照顾王姨。王姨的小儿子、儿媳也来了。李叔的儿子，女儿有时也过来。一家人还算和气。但我不免有些担心，以后王姨出院后怎么办？终生瘫痪，谁来照顾？让年近八十岁的李叔照顾吗？李叔的儿子、女儿会答应吗？

     在王姨出院那天，李叔的女儿找到我，说借我车接王姨回来。说实话，当时看到李叔女儿的表现，我真地很兴奋，为她点赞！路上，李叔的女儿说，他们一家商量好了，王姨出院后，请个保姆来照顾，钱从李叔退休金里出。我跟她一起来到医院，但病床上却不见了王姨。护士说，王姨被她的小儿子夜里接走了。我心下疑惑。李叔的女儿忙给王姨的小儿子打电话，电话里王姨的小儿子说，临时决定的，事先没告诉你们，我把我妈接回家住几天。李叔的女儿埋怨他事先不打招呼，又问他什么时候让王姨回来。王姨的小儿子说，再说吧，看我妈恢复得咋样。他接着说，有东西在床头柜里，是妈妈让留下的。姐，你拿走吧。李叔的女儿急忙打开床头柜，里面是从李叔家拿去的保温饭盒，热水袋，还有水果篮子。因为李叔爱吃水果，王姨没病的时候，天天去楼下拿这个篮子给李叔买水果。李叔的女儿眼窝顿时湿润了。就在这一刻，我相信，王姨是真心地爱着李叔。为了不让李叔为难，为了不给李叔今后的生活添麻烦，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离开，事先连招呼不打一个。可是，我有些担心起来，王姨在身体硬朗时，选择了跟李叔在一起，生活不能自理以后又回到儿子、媳妇身边，儿子、媳妇出于亲情，一时可以接受，时间长了，能没有怨言吗？那样的日子，她能好过吗？

      后来，我再也没看见过李叔，听说他去了养老院，因为王姨也在那里，他们生活得很好……

很温馨的一则小文，刻画一位善良宽厚的王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