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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不去的故乡 作者:车海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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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2-2 14:35:5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1079301653 于 2022-2-2 14:39 编辑

      故乡近了,我注视着冬日晌午掠过汽车挡风玻璃的景色。阳光透过云层斜斜地落下来,故乡在一望无际的清寒中呈现出一种原始的静谧和寂寞。

       这是胶东半岛又一座被岁月见证过的村庄、一片又一片直面风霜雨雪长着荒草的青瓦屋顶。通往外界的路弯曲而逼仄,但却蕴藏了故乡所有隐秘的信息。随便什么时候拾起,都不免让人感慨万千,唏嘘不已。强劲的东南季风从黄海海面带来丰沛的降水,以一路高歌之势涌进故乡村南的河道。

       此时,雨脚如注,噼啪有声。一会儿功夫,河面上便浩浩荡荡,声如闷雷。浑浊的河水中,有断裂的树木、滚落的瓜果、落水的家禽。我们站在河堤上,伸长脖颈,目不转睛地追逐着那些随着河水起伏不定、时隐时现的甜瓜梨枣。

       这是故乡唯一的一条河流。它自西向东迂回婉转了沿途几个僻远村落,在流经故乡的最后一段行程中,终于结束了绵绵不尽的孤独之旅,一头扎向本地域那条横贯南北的古现河,汇聚成一股奔流到牟平境内的滔滔水势。这是我印象里的南河,却不是眼前的南河。

       那时的我们仿佛因河而生。从春水初生,夏雨暴涨到秋水映月、冰封河面,我们没有一刻离开过河水的滋润。那时的河水宽广舒缓、清澈透明,我们一群晚学归来的小伙伴像刚从笼子里放出的鸟儿,扑棱棱奔向面前的河水。捉鱼、戏水、游泳,快乐的喧闹声惊扰了水里的游鱼,惊飞了树上的鸟雀。运气好时,还能拾得一两枚禽蛋。在小伙伴们聚拢过来啧啧不断的艳羡声里,拾得禽蛋的孩子飞也似的逃离了。但心情,却像挂在西天的晚霞,绚丽而耀眼。

       隆冬季节,河面上又是别番景色。冰封的河面一览无余,在夕阳清冷的余晖中反射着银灰色的光。光影晃动,纵横交错、人声嘈杂。谁的陀螺打飞了,谁的滑冰车溜走了,谁又被谁横着膀子撞倒了。直到呼唤乳名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河面才在暮色苍茫中恢复了它难得的宁静。

       可是,现在呢?

       我张大眼睛,向河里探望。新近清淤加固后的南河看上去一改先前的萧条败落,显得容光焕发、气派十足。但是少了人喧禽鸣的河能算一条真正的河吗?它空空荡荡的样子如同那些“人去楼空”的宅院,让人很难同健全联系起来。

       太阳剪纸样贴在故乡灰暗空旷的天空的一角,既无光亮,又少热量。一条蜷缩在街头柴火堆旁的老黄狗,慵懒地瞥了我们一眼,又沉沉地合上了眼皮。街巷里阒无人声,似乎听得见风儿走街串巷、穿堂过户的声音。它们寂寞的叹息声回响在那些房倒屋塌、墙角歪斜、蓬草满园的破败不堪的老房子的上空。时光在这一刻定格,我惶恐地看到了它烙在故乡躯体上沉甸甸的印迹。

       遥想儿时,街巷里烟火稠密,鸡犬相闻。盛夏晚饭后,大人孩子拖个马扎、蒲团、小凳陆陆续续来到河堤。人们三人一簇,五人一组,或话桑,或谈天。脚下的河水欢唱着流向远方,风把河水的清凉一阵阵送来,农人的累乏便一点点稀释、消融。孩子们有的依偎在大人身边,有的跌跌撞撞扑打着萤火虫,更多的加入了捉迷藏的队伍。低矮破旧的磨坊,街巷的拐角,房前屋后的随意的一个角落,都是极好的藏身之处。

       二十多户人家的街巷,与我年龄相仿的就有六七人。玩时呼朋引伴,捣起乱来也颇具规模。我家后院西面的三间厢房里住着一对年迈的老夫妇,院子中有一颗碗口粗的枣树。我们眼见它枝头爆出的一两粒星星点点的小碎花连成一片黄绿色的浮云,而后魔术般在某个金风送爽的一天捧出了玛瑙翡翠样诱人的果实,便趁老两口外出劳作时,紧锣密鼓,排兵布阵。街巷前后各有一人把守,其余两人一组搭成人梯,翻墙进院。石子、竹竿,“噼噼啪啪”雨点般一阵狂轰乱炸,脚下顷刻就是五彩斑斓的一片。

       街巷往北走过四五户宅院,就是老宅。石砌地基,青瓦苫顶,与其他的老宅并无二致。推开陈旧的木门,抬眼便见空空落落的院子。父母在世时那些侍弄得油光闪亮、花枝招展的观赏植物,也因了父母的离世而香消玉殒。只有堆叠在角落里那些寂寂敛翅的陶瓷花盆、青砖砌就的圆形花池,依旧在年复一年的绿回黄转里,祭奠着昨日的辉煌。屋子里静悄悄的,闻得出潮湿的空气中夹杂的尘埃的味道。尽管哥嫂几次修葺,但因少了烟火的滋润,老宅也日渐苍老衰落下去:墙皮剥落,裂纹横生,暗淡蒙尘。

       老宅,又一处行将被岁月遗弃的建筑。当季节的风一遍一遍拂过她形销骨立的面颊,我忍不住泪湿眼眶。时间,可以掏空一切有形的东西,使有形瞬间化于无形。但老宅给予我们的无尽爱意与融融暖意,却早已融入我的血液,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

       “哥,这条街还有住户吗?”

       “大概一两户还有吧。但是,中心街区的几条街道只剩下一街一街的老房子了。”

       “村子里的年轻人也没有多少了吧?”

       “甭说年轻人,就是我这年龄上下的都所剩不多了。大家都外出务工了,过上了城里人的生活。大概我这年龄的就是故乡最后的守望者了。”哥哥有些凄然。

       “此心安处是吾乡”。我想,那些随城镇化工业大潮散落在天南海北的乡人,无论是富有还是贫穷,是出人头地还是潦倒失意,总会在某个怅然若失的瞬间想起故乡,想起他们的来路。但愿他们能带着故乡给予自己的勤劳朴实、善良坚韧,勇敢地在陌生的城市开辟出属于自己的生存空间。

       暮色,悄无声息地围拢而来,故乡遮遮掩掩地浓缩为一枚失水的果实。我似乎听得见故乡入口处那棵老槐树上最后一片落叶飘落的声音,那声音哀婉而又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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