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夏之味

酷夏之味

宋庆法

盛夏的天气最爱翻云覆雨，刚刚还是阴云蔽日，一阵雨坠下来，把温度计的汞柱摁下去好几格，感觉周遭凉爽了许多。好景不长，遮在天际的“窗帘”徐徐拉开，阳光照在地上的水洼中，像一个个燃烧的水炉子，重新开启“送暖”模式。

小户人家过日子，能省吃俭用的地方绝不会浪费，现在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空调，可空调是个吃电大户，一旦温度下降，摇摇蒲扇能解决问题，就让空调睡大觉。温度计的汞柱慢慢一格一格往上爬，脸上的汗珠也在一滴一滴往外渗。我打开休息了一个时辰的空调，不等冷气吹出来，小外甥听到动静，立马跑过去将空调关上。兴许是小孩子觉得好玩，关上就关上吧，我也没多想。过段时间我再开，他还是再关上，这样反反复复多次，我不问，他也不说话，不知上了哪门子邪。

不开空调室内实在太热，我憋不住了，问他：“你怎么不让开空调啊？你看热得我直冒汗。”我指指额头。

“蚊子不是都冻死了吗，又没咬着我，身上也不痒，不用开空调了。”他一本正经地这么说。

我终于明白了他不让开空调的原因。那天晚上，室内不知从何处钻进了蚊子，大人没感觉到，可蚊子专爱吸童子血，一觉醒来，小外甥的胳膊腿上被叮咬了好几个红包包。他不断用小手㧟，嘴里直喊“痒，痒。”一边拿苍蝇拍，说要找到蚊子打死它。

我跟他说：“蚊子吃饱了都躲在暗处旮旯里，找不到它。这样吧，我打开空调，把它冻死就行。”

从那他记住了有蚊子开空调能冻死，没有蚊子空调就永远“休息”。也不好跟他较劲，小孩子就是这么好玩，他不让开就不开吧，没有空调的日子多少年都能熬过来，天当是不用迈出门槛就坐游武汉（捂汗）。

熬过上午，日头偏西气温达到峰值，吃饭的时候一家人像在烘烤屋里，热得汗珠滴在碗中水里，溅起一圈小涟漪。我想开空调，小家伙还是拦着不让，怎么也执拗不过他。

这时，电视午间新闻正播送航天员刘伯明、汤洪波出舱的画面，幽蓝的太空里，航天员失重条件下，飘飘忽忽做着各种动作。当看到航天员在机械臂上挥舞国旗出现，小外甥以为是他经常看的动画片，眼睛紧盯着画面须叟不离，忘记了咀嚼嘴中的食物。

我对他说：“这是真的人，跟动画片不一样，他们是从陆地乘坐火箭飞上太空的，空间站是他们的家，航天员叔叔们常住在那里。

”他犹豫了一会儿，好似想到了什么，指着画面问：“他们穿着厚厚的衣服，不热得出汗吗？”

我正愁找不到适当理由，借这句话说：“是啊，咱赶快打开空调让航天员凉快凉快吧，热着他们就不演电视给你看了。”

这一招还真管用，他听我这么一说好像开了窍，主动去打开了空调，随着一丝丝凉气的吹出，他说：“这样他们就不出汗了吧？”

我说：“航天员叔叔会谢谢你的。”并伸出拇指点了个赞，他高兴得手舞足蹈一番，思绪已然去到九霄云外，跟着航天员遨游太空了。

哄好小孩子去上班，盛夏里骑电动车，一路上热浪蒸腾，感觉浑身有汗渍味，想到单位偏僻角落里生长着些艾蒿，随手掐来一枝，揉搓揉搓以冲淡气味，免得让同室的人闻着嫌弃，又摘下几片艾蒿叶，打开橱子，夹在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中。

艾蒿散发出的浓烈香气，以及我往书本里夹艾叶举动，被同事小鹿闻看到，她一边嗅着气味一边说：“你还很喜欢闻艾的味道呢。”

“是啊，不是说艾能驱虫嘛，我夹上几片艾蒿，省得书本遭虫蛀。再说了，也让书中的主人公‘高老头’这个老外，闻闻咱们中国的艾香。”我闻着自己的手心回答道。

我这无意一说，被小鹿听在耳朵里，下班的时候，我看见她割了一把艾蒿往家带，问：“你也怕家里的书本遭虫蛀？是否也金屋藏娇个高老头？”

她稍一停顿，向我说出这样一件事。她老家的邻居是个独居老人，年龄大了，几乎是窝在家里不出门。夏天蚊虫多，老人本身有哮喘病，不敢喷杀虫剂，只有用艾蒿熏蚊子。这是顺便带回去，让老人驱蚊用的。

她说：“原先老人都是拄着拐杖，到河崖边上采野艾来熏蚊子，现在走不动了，出门也危险，很容易发生意外。咱举手之劳，给他这些艾蒿，准就够他用一年的了。”

我说：“你能主动关爱老人，尽做些正能量的事。”

她笑了笑，说：“咱是个共产党员，顺带做一桩小事，邻里之间相互关照，都是应该的。”

“予人玫瑰手留余香”，估计她手上也留下满满的艾蒿余香。夜晚，我设想着小鹿给老人送艾蒿的画面进入梦乡，梦境里那位老人将阴干的艾叶搓成绳，点燃后放在屋内，烟雾缠缠绕绕，艾香四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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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