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年猪不成年

                                   没有年猪不成年

                                     陶生峰

小孩小孩你别哭，进了腊月就杀猪。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月就是年。

   没有年猪不成年。除夕这日，再穷的人家也要千方百计锅里弄块肥肉。在那个物资匮乏的时代，过年总是小孩最期待的一件事，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吃上一顿油腻腻美滋滋的猪肉臊子拌饭。

猪肉不仅是一种记忆犹新的年味，更是一味很好的中药。此外，猪肉炼制出来的猪油也可以治病。

据记载，猪在古时又被叫做“豕”、“瘃”，也被称为“豚”。其实，古代猪和豚是有区别的，一般来讲野猪叫做猪，而蓄养的家猪叫做豚。野猪性情凶猛，而家养的猪，饱食终日，无所事事，不仅是阉猪，就是正常的猪也没了刚烈的本性。

   相比其他的肉类而言，猪肉最大的特点就是平和，它本身有肉香，但是不突出也不激烈，可以和任何菜肴混搭，烹炒熬炖出各种美味，所以用猪肉做出的菜肴特别丰富。不像羊肉总是带着膻味，鱼总是带腥味。

  过去的农村，每家每户都会养猪，人吃剩下的杂粮果蔬就喂养它们，而猪从不挑食，想想一个不动的动物，却能如此，确实非常神奇。

  也许是一种无奈与感恩，以前的民间杀一头猪要经过很多繁琐的仪式，据说需要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为了敬神，准备了香纸和酒水，充满仪式感的要去宰杀一头猪。十几年前，我们还存留着杀猪的仪式，这些仪式的内容全国各地大致相似，而且都有传承，可是不到10年的时间，这些东西通通消亡掉了。

   宰杀年猪是年前工作当中的重中之重，因为过年起码要过半个月以上，人来客往，一日三餐，荤菜总不可少。何况常常是一年才看一头猪，那猪肉要腌制得好，一直要吃半年以上的，所以不能马虎。

腊月二十几的家乡，已有了浓浓的过年气息，杀猪的场景终于拉开了序幕。清晨，杀猪烧水的烟囱升起了袅袅炊烟，在村落慢悠闲地飘着。一会儿东边猪在嚎叫，一会儿西边猪在嘶吼，此起彼伏的叫声打破了腊月的宁静。没有药害的年代，一对对喜鹊也闻到了腥味，高兴得“唧唧喳喳”盘旋在杀猪的周围。叫不上名的花鸟也在树间兴奋地跳上飞下。

“有钱没钱，杀猪过年”，这是家乡人民的口头禅。猪虽不大，但几乎家家都有杀一个，不然总觉过年没有滋味，心里就像短了一截似的。今天张家杀，明天李家杀，仿佛整个村庄都浸泡在猪肉浓郁的香味之中。

父亲晚上约好了杀猪匠和帮手。母亲天一亮就拉着“呼啦、呼啦”的风箱开始烧水了。我高兴地围在母亲身边，灶膛里舔着锅底的火焰今天格外通红，一闪一闪的火苗映红了妈妈欣喜的脸庞。

一会儿杀猪匠一手拿着一米长的通杆，一手提着笼子来了。笼子里装有杀猪刀、刮毛刀、浮石、钩子……母亲端了点食，把早上没有喂食的猪诱出圈门。说时迟、那时快，有经验的杀屠一下子就把猪压倒在走出圈门的瞬间，就地绑了嘴，帮忙的大伯二叔一同抓耳压腿，任凭猪声嘶力竭叫着，可它已是瓮中之鳖，把拼命挣扎的猪抬到架子车上，把猪转顺，只见杀猪匠手拿着一尺来长铮亮锋利的刀子，确定好方向后，从猪脖子直刺向猪的心脏，霎时一股鲜血像红色的喷泉涌了出来。母亲让第一股血先淌在我手上，母亲说：猪的热血能治好手上的冻裂子。然后才把血盛在脸盆中。渐渐地、猪的嚎叫声越来越小，血也越流越少，最后脚一蹬，便停止了呼吸。杀猪匠给猪鬃上摸上猪血，撒些土，把使劲拔下的猪鬃给了久守旁边的我。然后用刀从后腿割了一条小口子，用通杆顺着口子的皮层通遍猪的全身。

那时猪小，用缸烫就绰绰有余。大瓦缸斜躺固定在垫圈土的斜坡上。土堆上铺些玉米秆，杀猪匠把缸中的水温调合适。先掉下猪头旋转着烫好，然后再烫另一面。众人拾柴火焰高，一会就烫好了，毛也拔完了。杀猪匠从猪的后腿上，鼓足力气一口口的吹气，直到猪浑身圆滚滚地鼓胀起来，才扎紧。接着用红沙石、浮石边倒水边搓猪的浑身，不大一会，猪的全身被搓得洁白如雪。又用钩子把猪挂在树上。只看那杀猪匠精湛的屠宰手艺如“庖丁解牛”一般。割头、开膛破腑、掏五脏、翻肠肚，游刃有余、干净利索。杀猪的工作一会儿就结束了。file:///C:\Users\ADMINI~1\AppData\Local\Temp\ksohtml8440\wps1.png

而守在一旁的我，早已收拾干净了猪毛，拿上猪尿泡跑得无影无踪了。找上一根麦杆插进尿管，边揉边吹，吹大扎紧，招惹来一群顽童。我早已忘记了裂子的疼痛，追逐着，嬉笑着，玩得不亦乐乎。兴致冲冲的我们直到把尿泡玩破为止。现在说起，就像是在讲千年的童话故事。

猪杀好了，总要送一点给亲戚，有的还要还一年的欠账。但是，那猪并不是都留作食用，而是常常要拿到集市上去卖钱的，这是农家当年很重要的一项收入。

有的人家甚至只能留下头脚或猪下水，其余都要送到集市上。而这，才是肥肥的年猪最让人开心，也备受重视的原因吧。

父亲说，在家乡的早年，看到乡亲们并不是家家都有年猪宰杀的。

那年头，口粮都不够吃，哪里还顾得上养猪呢？勉强养一头半头的，也很少见到养得又肥又大的，能出个100来斤净肉的就非常不错了。

直到农村政策变了，粮食多了，乡亲们养的猪才肥壮起来。

正因为此，过去如果哪家宰了年猪且分量不轻，那种喜悦中压抑不住的骄傲总是明显浮现于眼角眉梢。

轻薄一点的甚至要大肆吹嘘，而到腊月底，还会夸张一般地把那腌下的猪肉都穿成一条条腊肉，一排排地挂在院子里的晒衣竿上，言谈笑语便口角生风，让人好不羡慕，又好不嫉妒。

随着家家都有年猪可杀，这样的表情当然越来越少了。

我家那时候自然也是养猪的。这都由母亲一手打理。母亲一日三餐要拌猪食给猪吃，稍微耽误一会儿，猪便哼哼起来，还可听到它在圈里烦躁不安地转动，所以母亲一为全家做好饭，接着就会忙不迭地操办猪食。

有一次，家里来了客人，午餐办得久了一点，那猪在圈里叫唤起来，所以她急急忙忙地把饭菜端上桌给客人，一边口不择言：“我去和（搅拌的意思）猪食，你们吃，你们吃！”

一想这不是造成误会是让客人吃猪食么？所以自己先就噗嗤一笑，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说错了，你们先吃，我拌猪食去……”

宾主都大笑。其实，除了操办猪食，还要经常给猪圈出粪，清理一下猪生活的环境，乃至要给猪放放风，在院子里或家门口活动活动，这些“劳作”，我都参与过。

所以听说诗人顾城随父下放时在乡村里放过猪，我有引为“同行”的感觉。

一头大猪在院子里转圈，颇能诱人把它当马或驴，骑上去玩玩，我尝试过一两次，刚一坐上猪背就被掀翻在地，那看起来笨头笨脑的猪其实反应并不迟钝。

养猪的艰辛不止于此。在猪崽子刚抱来还很小的时候，尤其要担心，因为不知什么缘故，那小猪就由活泼泼变成蔫蔫的了，接下来就更是病怏怏的，很快就夭折了。

哪怕请了兽医，也查不出个所以然。主人只得叹叹气，再到集市上抱一只回来。如果几次三番地折腾，当年的年猪只得暂付阙如了，过年的锅里也就寡淡多了，热闹的气氛也就减少了许多。

而几家如果遭遇相同，查来查去查不出个原因，当然只得归之于“犯猪瘟”， 家家都十分紧张，生怕传染上，都不敢把猪放出来活动了。

而到集市上挑选猪崽时，人人都更加仔细，留心有没有带瘟或可能犯瘟的病猪。file:///C:\Users\ADMINI~1\AppData\Local\Temp\ksohtml8440\wps2.png

年猪的“年”字饱含多少意味。

说到我家养猪，还有一事不能忘记。就是有一次，我家正请人拓土坯准备盖房子，因为来人多，办伙食繁忙，母亲一时忽略了圈里刚买来一个月的小猪，不知怎么弄的，那小猪拱开了圈门，一蹿就蹿出了院子，跑到村路上。

人们发现后，告诉了母亲，她一听说，放下手头的活计，就去撵。哪知道那小猪还蛮机灵，跑起来很快，母亲只得再去追，这样一追，母亲越跑越远，跑出了村子，跑上了公路，最后与那小猪一起消失不见了。

我们都议论那小猪难以追回了。好几个小时过去，人与猪仍无踪影，我在心里更认定那小猪是丢了，没想到，到了夕阳西下，暮霭四起时分，母亲竟然抱着那小猪出现在村头。

她回来告诉我们，她一直追了五六里路，才在一个叫唐庄的村子里把小猪追到了，她一路上不断打问人家是否有小猪跑来，最后那小猪可能也跑累了，才被逮住。

可见那小猪的机灵劲儿，更可见母亲的顽强劲儿，由此也可以看出我们那里对猪的重视。那时买一头小猪也得二三十元钱，而养一年，可以卖得一二百元，当年这并非小数目，何况年底要宰杀年猪。那是一年里最大的丰收，也关系到一年的口福——不，是一年的肉食所不可或缺的，年猪，年猪，一个“年”字饱含着多少意味。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

陆游的诗写得多么“实际”——透露出浓郁的农村生活气息，我每每读到，都感到亲切，感到欣慰，感到农家生活的温馨。

我希望家乡人乃至天下所有的乡村，即便现在未必再家家养猪，但这种每年腊月置办年猪的温馨气息和年味儿永久存在下去。

陶生峰: 1987年生，男，本科学历，甘肃白银人，现居无锡，白银市作协会员，白银区武川作协主席，白银区文联《金凤凰》期刊编辑，白银区作协《铜城文学》主编。作品发表于《白银文学》《江南晚报》《人文白银》《中国乡村》等纸刊，曾获灵山杯“最美家书”征文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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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生峰 发表于 2021-4-25 1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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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不顺，拼凑的痕迹很明显，好好理理，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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