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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渡的朋友(外一篇) 陈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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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2-28 14:13:4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过渡的朋友(外一篇)
陈少林

      那天我应朋友邹志军之约,到他在县城办的打字社去玩。
      在名曰大北门的那条相当僻静的街上,一眼望去,只见有五六家打字社的招牌在暮秋午后的风中摇晃。我都进去找了,但没有一家是志军的。对于这些打字社,算是有了点印象,觉得它们都是一样的格局,一样的除了有两三个人在闲聊外并不见有什么紧张忙碌的工作气氛。想志军青春年少风华正茂,

难道就是窝在这样的地方拾人牙慧地挣口轻闲的饭吃吗?

       邹志军高中毕业没能考取大学后,在好几所小学、中学一共当了六七年代课老师,教过小学、初中甚至高三毕业班的语文课,不是他的水平不够,而是国家分配的正式教师一年年地增多,以致他只好卷起铺盖拜拜,不再等待那不知何时才会出现的转正的机会了。我以为他是走出了迷津,干脆回家当一个新型的农民,或是奔赴沿海地区在异乡寻找适合自己的事做,才是他的出路。可是几个月后,我忽然接到他一封信,称正在跑码头做生意。也不知做的是什么生意,赚到钱没有,我想钱肯定是没赚到什么,因为不久我又收到他一信,惯常的一番苦楚、愤懑相叙后,笔锋一转,说已回到县里,在县城租了一间房子自办了一个只有他一个人上班的打字社,希望我有空一定光临。
       我又跑到小北门去找,在那条颇有些坡度的石板铺路的窄街上,抬眼一望,只见有一户的门檐上插着一幅颇类古时酒家的旗幡,刺目的红色的布面上写着几个醒目的白色大字:“乌衣巷打字社”。觉得有些意思,要是旁边有个“朱雀桥”就更有味道了。心想这家一定就是了。一进门就看到一张大床,堆满了这个文学爱好者到哪里都要带的名家小说、散文之类的文学书籍,《海子诗歌全编》也赫然在列。还有几页方格稿纸,上面工工整整地录着两首诗,他的大作。几把椅子、凳子上,乱七八糟地堆着许多没切好和已切好的用于油印文件的白纸,绿色的专用打印纸版,则像青荷叶被暴风吹翻一样,纷披在好几个地方,不过一张不算大的桌子上没有,因为它上面放着一台老式电脑、一套中文字模和一架油印机。乱是乱了点,但这可能就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私人打字社里面共有的特色吧。
       纸烟一根,淡茶一杯相敬毕,志军说:“你暂且独坐,我这儿忙完就好!”他正在打一份某文学社团的刊物,据说完了可得酬金60元,已忙了两天了。我问一天能够揽到多少活计,他说由于地点过于偏僻,又是新来乍到才开张不久,难有找上门的生意,要靠到一些学校、单位里面去招揽,加上这儿的几条街上打字社已多于雨后春笋,而他刚刚学又只会打字,所以只能碰巧联系到一点活计。我看到他脸上有明显的疲态,甚至额头上还有一两抹未擦干净的油墨。
      过了一会儿,志军忽然抱起一捆纸:“走,跟我到印刷厂去切纸,不要钱哩!”可是到了印刷厂,他要依赖的熟人不在,真是鬼使神差,有一个高个子青年居然要帮他。到了车间里,这个青年向另一个矮个青年说:“哥们,帮一回忙,这是我的一个老熟人!”矮个子说:“小意思!”接过纸却说:“啧啧,买这等又旧又皱的纸干什么?不好切啊!”高个青年即向志军示意,志军领会,急将两包市场比较紧俏的“合肥”香烟塞入矮个青年的腰包,矮个青年似浑然不觉。志军欢喜地抱着切好的一大摞纸和我回到打字社。不料,他要找的印刷厂的那个熟人,也就是他的房东正在家,房东轻轻淡淡地说:“孬子,切那么点纸,顶多只需两块钱,你却恭敬了人家五元多!”两包“合肥”是五元二角钱。我很愤怒,即兴往空大骂了几句,志军自己倒是显得平淡,“算了,算了,莫跟这些小人计较。”
       志军把门一关,把我拉至一家餐馆,吃牛肉。他说:“他妈的,在村里想吃牛肉便宜得很,可这里一小盘就要好十几元!”我知道他是因刚才的事怄了闷气,此时也要发一发。我小心地问:“你这工作到底怎样?”他一笑:“这岂是长久之计,过渡一下吧。”又郑重地说:“人生是船,工作是桨,总得找到一付称手的桨不是?!”
       但称手的桨何在?他的人生之船又将漂向何方?我知道他心里其实是一片迷茫。我觉得他是有些才的,也一直在动着、积累着,但愿他能够尽快找到一份真正适合于自己的工作,然后热爱它,自始至终!
      “光阴荏苒真容易”,一晃十几年就过去了。一天,我正在厂办室弄一份烦人的材料,电话铃声骤响,很不情愿地拿起话筒,听到对方叫着我的绰号,才知是他这个久违的故人。令我惊喜交加感慨不已的是,这个多年来一直下落不明的家伙,十年前就已从皖省去了浙省,居然已是一家地级市晚报的首席记者了,工作嘛,自然是呱呱叫的。我仿佛看到一个场景:邹志军正摇划着一付颇为称手的“兰桨”,把自己那艘人生的“桂棹”催动得风生水起。


惟玉之殇
陈少林

      我见过不少人的死,已经从小时候对死的畏惧和惶惑中渐渐走了出来,如今开始懂得从理性的角度对死亡进行思考――在我们活着的每一个年龄段,都难免有熟悉的年龄相仿者几乎是突然地逝去,就像万米竞跑中难免有人在跑道上掉队乃至离开,而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十八年前的那个夜晚,当文友易辉对我说他的同学曾惟玉死了的时候,我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我初中毕业就离开了学校,一直无缘与曾惟玉谋面,我是完全从他的高中同学易辉的口中熟知他的。易辉平时说起他的事来总是如数家珍,说他如何聪慧,如何成绩优异,如何人缘好,又如何深得老师的喜欢等等。易辉的情绪着实感染了我,便总想结识他一回。然而却传来了他的死讯――尚差几个月才满18岁、接到高考录取通知书才几天的曾惟玉横遭不测,遭雷击而猝死,这太让人不可接受了!那天晚上,我们沉浸在莫可名状的伤感中。
      第二天早晨,我同易辉一道前往死者的村庄。曾惟玉生时我想见他却没能见到,是个遗憾,现在无论如何也要去看一看他,也算是送他最后一程。我们从平原地带赶到丘陵地带,需要半天时间。在中巴车里,易辉又跟我补讲了惟玉的一件事。他说,惟玉在村里一如在学校里一样人缘极好,更是个大孝子,从没有违拗过父母的意愿。就在边劳动边等待高考结果的这段时间,父母还给他订了一门亲事,姑娘是同村人,比惟玉大3岁。因为早些年双方父母互有过恩惠,两家都重情义,便订下了这门亲事来稳固和延续两家的交情。易辉说,一个星期前,惟玉写了一封信给他,信中说:“父母都是近70岁的人了,父亲身体又很不好,我是他们唯一的孩子,我必须接受安排。虽然姑娘不识字,好在性情温和,人长得也不丑,又勤快能干。即使我上了大学,这门婚事我都不会变。希望你不要笑话!”听了易辉的叙说,我的心如同汽车一样颠簸着:一会儿因为感到不可思议而高悬,一会儿又因为有些理解而陷于沉重。
      上午11点钟,我们终于到了死者的村庄。一走进村子,就感到了一种由惟玉之死所带来的异常气氛。在一处树荫下,有几个老者在谈论着什么,时而听到间杂在话语中的叹息声。看到我们走来,他们停顿不语;我回过头去,看到其中的两个老人正对着我们的背影抹眼泪。而在一户人家的门口,有几个不懂事的孩子因为打打闹闹,被做娘的喝止。恶毒的阳光罩得暗红的泥土路发烫,我们像走在遥远的路途上。这儿的房子都是建在高坡上,都是一律的土砖壁、小黑瓦,远远望去,高低错落,成片不成排。这是一个贫穷而古朴的村子。我们朝着有哭声的房子走去。
      12点钟光景,远地的亲戚,村里的干部,还有惟玉初中时的几个老师,现在的班主任老师、数学老师以及十几个同学都陆续赶来了。一口质地不是很好的黑棺,原是为惟玉体弱多病的父亲准备的,却盛殓了黑发人。没有哀乐,没有悼词,这些都来不及为夭折者提供,似也不宜采用这些形式。哀乐和悼词只在大家的心中隐隐响起。死者的老父老母在入殓和起棺的那一刻发出了惨绝的哀叫声。我从未听到过这样的令人颤栗不已的悲号。
      惟玉就葬在离家不远的一处山坡上,那是集体时分给他家的承包山。山坡上有几棵松树、柏树和十几棵板粟树。从此,这些树们将与小主人朝夕相伴。想必惟玉小时候就经常来这里玩,上学后的假期也会经常拿本书在上面盘桓。山坡的下面有一块面积不到半亩的水稻田,绿油油地覆盖了青禾,这是惟玉家的责任田。惟玉就是在这块稻田里拔草时遭雷击的。当雷雨到来时,他拔草正拔到一畦田的一大半,他直起腰抬头看了看天空,准备将剩下的一小半干完就收工,但就在他重新弯下腰的时候,那横祸飞来。据说,他遭雷击后仍保持着这低头弯腰的干活姿势,好像一尊没有经受过痛苦的雕像。
      将惟玉葬毕,大家都慢慢走下山坡,快到坡跟时,突然从惟玉的坟那儿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女子的哭声。大家都停住了脚步。远远地只见一个女子,伏在惟玉的坟上,有两三个妇女正拉着她的胳膊。但她们拉不住她,她死死地扒在坟上。我们断定并很快得到证实,她就是和惟玉订亲不久的未婚妻,一个虽无文化,但心地善良的村姑。希望和憧憬,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就突然地破灭了,她内心所承受的悲伤和痛苦,是可想而知的。
      盛夏的火风熏得人心里直发慌发毛。我们这些送葬的人,还有地下的死者,都在默默地听着那村姑的泣诉。




作者简介:
      陈少林,安徽望江人,现居杭州。散文、随笔、诗歌散见于《散文》《清明》《草原》《诗神》《西湖》《椰城》《黄海文学》《中国青年报》《中国文化报》《安徽日报》《联谊报》等报刊。著有散文集《月亮是盏不灭的灯》(2019年1月文化发展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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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3-26 14:55:58 | 显示全部楼层
不知怎么说,隐急有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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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3-31 00:53:10 | 显示全部楼层
“隐急有不适”?恕我愚钝,这话我没有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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