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

尴 尬

何良才

      

   早上7点50分，陈自明就进了办公室。泡一杯自己喜欢的安化黑茶，然后坐下来，打开办公桌抽屉，猛然发现抽屉里放着一个红包。稍微愣了一下，才记起是昨天下班后，在支行旁边的小餐馆跟几个朋友喝酒时，一个贷款企业的会计把他拉到一边，霸蛮塞给他的。里面有2千元钱，说是提前给儿子庆生的。

   陈自明在县里一家银行任信贷股长。虽是个没进“吏簿”的小官，但因是做“钱生意”的，所以逢年过节来送礼打点的也不在少数。而他除了平时喜欢喝点小酒，对红包和贵重礼品之类，一直都是断然谢绝的。可昨天，当人家说是给儿子庆生时，他却鬼使神差地犹豫了。儿子确实是这周六生日。

眼下，他有些纠结到底要不要收这个红包。

   纠结中，传达室的送来了当天的报纸。他随即翻看有没有重要信件，然后浏览一下报纸的内容。翻到本市晚报时，报上一篇题为《晚晴》的文章吸引了他，因为文章的作者，竟是他读高三的儿子陈小新。

   这陈小新是陈自明三十好几才得上的，自是他和老婆的心头肉。儿子读书也让人省心，成绩一直是年级前几名。文章尤其了得，从高一开始，已经在县文联的刊物上发表了好几篇作品。这不，这回还上了市里的晚报。

   陈自明喝了口茶，一时忘了红包的事，饶有兴致地读起儿子的文章来。可刚读了几行，陈自明就冷汗直冒。原来儿子在文章中暴料，在银行工作的父亲利用职务之便，接受客户好处费2万元。

   当天的报纸想必都已到了县里各位领导的办公桌上，陈自明顿时感到一阵恐惧。回想自己入职银行工作以来，谨慎做人半辈子，洁身自好几十年，今天可能就要毁在儿子手上了。此时，他特别后悔昨天微醺时的犹豫。事不宜迟，他迅速从抽屉里拿出红包，冲出了办公室……

   红包退了，但陈自明还是坐立不安，只要听到有人敲门，或手机铃响，都让他惊吓不已。好不容易挨到下班，便带着满腹疑虑和恼怒往家赶。2千元说成2万元，儿子这不是要老子的命吗？更让陈自明不解的是，这红包放在自己办公室，儿子是怎么知道的？

   一进家门，陈自明感觉气氛有些异常。餐桌上明显比平时丰盛，还开了一瓶葡萄酒。

   正在疑惑，他老婆一脸灿烂从厨房出来：“回来了，马上开饭。”转身又对着儿子的房间喊，“小新，你爸回来了，快来吃饭！”

   看陈自明一脸狐疑，他老婆边给他斟酒边说，“我们儿子写文章得了大奖！”

   一听说是这事，陈自明就上火：“你让他出来，讲讲他干的好事！”

   老婆一听有点懵：“你什么意思啊？”

   陈自明还想说什么，儿子小新已从自己房间走出来。见到爸爸便笑着说：“老爸，这篇文章，借用了您的身份哦！”

   陈自明虎着脸说：“有这么借用的吗？”

   沉浸在喜悦中的陈小新没注意老爸的表情，乐孜孜地把获奖证书递到老爸手上。说：“评委说我很好地刻画了‘父亲’这一典型人物在面对金钱诱惑时的心路历程。诠释了‘慎终于始’这一积极主题。而且以第一人称的方式来表述，更具感染力。”

   陈自明没心思听儿子说些什么，急切地翻开了那获奖证书——

   “陈小新同学，在此次团市委、市晚报社联合举办的青少年文学创作竞赛中，你的参赛作品小说《晚晴》荣获一等奖……”

   小说？陈自明赶忙从衣兜里掏出那张让自己惊恐了一天的报纸，找到儿子的文章，发现文章标题的左上方，果然有一行不起眼的小字：“全市青少年文学创作竞赛获奖作品（小说类）选登”

   陈自明长长地舒了口气。也暗自庆幸在儿子文章的“刺激”下，主动把红包退了回去，要不然还真的愧对这么优秀的儿子。想到这，兴奋地在儿子屁股上赏了一巴掌。然后端起酒杯对儿子说：“臭小子，老爸感谢你！”

   陈小新不解此刻老爸的内心，纠正说：“老爸，您用词不当，不是感谢，而是祝贺！”

   陈自明立马附和：“对对对，祝贺！祝贺！”然后仰头饮尽杯中酒，接着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掩盖着几许尴尬。

作  者：何良才，网名楚风湘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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