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夜归人

夜幕低垂，霓虹灯下的“夜归人”三个大字在寒风中闪烁着，欲拒还迎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陈明孤零零地站在那五彩斑斓的光影下，脸色阴晴不定，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一步步走向那个他从未踏足却又时常听闻的世界。

春寒料峭，夜总会的大门紧闭，与想象中繁华热闹的景象大相径庭。停车场内车辆稀疏，没有豪车，没有喧嚣，只有一阵阵冷风掠过。陈明犹豫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来到这个地方，更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来对抗那股日益侵蚀他内心的绝望与愤怒。

直觉告诉他，保安在门后盯着他，但那扇门却迟迟没有打开。陈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还算笔挺的西装，那是他仅剩的体面，也是他对抗这个世界的最后一道防线。他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径直走向那扇紧闭的大门。就在他抵达的瞬间，门悄然无声地敞开了，仿佛是在欢迎一个迷途的旅人。

迎接他的是几张笑容可掬的脸，他们的笑容背后藏着什么，陈明不得而知。“先生您好，请问有预约吗？”吧台后的女子声音甜美，笑容可掬。

“没有。”陈明不耐烦地回应，故意装出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还有三个朋友，给我最豪华的包间。”

吧台后，两张暧昧不清的笑脸露着八颗牙齿微笑，她们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客人。“好的，先生，这边请。”其中一位牙齿更白的美女扭动屁股，七拐八拐地将陈明引向了名为“如梦”的豪华包厢。

包厢内昏黄而暧昧，却掩不住那份奢靡与浮华。陈明显得有些恍惚，他大声喊道：“给我来一瓶你们这里最贵的酒，然后让最漂亮的女人……”话未说完，他已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但此时的他已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歇斯底里地喊道：“滚！滚！滚！”那张笑容可掬的脸瞬间变得惊恐万分，落荒而逃。

陈明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包厢的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一位浓妆艳抹的女子。她的眼神中带着几分疲惫与坚韧，与陈明的目光交汇时，两人都愣了一下。

“你是小姐？”陈明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蔑。

“我不是！”女子斩钉截铁地回答，“我陪酒陪唱，养家糊口。”她的声音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两人对视良久，仿佛在这一刻，所有的过往都凝聚在了这片刻的沉默中。女子突然开口：“你是老陈面馆的老板？”

陈明一愣，随即苦笑：“以前是，现在我要变成杀人犯了。”他的目光闪烁不定，像是在逃避什么。

女子名叫小梅，在这家夜总会上班。她第一次进城时，因为找不到工作而饥饿难耐，在陈明的面馆前徘徊了很久。陈明发现了她的困境，便请她吃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从那以后，小梅每天半夜下班都会来面馆吃面。陈明记得，她总是笑着对他说：“你的面，有家的味道。”那时的他，虽然辛苦，但心中充满了满足和幸福。

然而好景不长，随着经济的不景气，他的面馆生意每况愈下，最终引发了严重的抑郁症。他的双手开始颤抖，无法再像从前那样熟练地做出一碗碗热气腾腾的面条。食客越来越少，他的心中充满了对社会的不满和怨恨。直到有一天，他被好朋友精心设计了一个圈套，利用“法律手段”堂而皇之地夺走了他的门面。那一刻，他仿佛失去了所有，连活下去的勇气都快要消失了。

“你死了，你的妻子怎么办？你的双胞胎女儿怎么办？”小梅的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割开了陈明心中的迷雾。他愣住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从未想过自己的死会给家人带来怎样的伤痛。

就在这时，一个醉醺醺的中年男人闯入了包厢。他是这里的常客，一个为了名利不择手段的律师。他平时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内心苦闷。他见多了社会的阴暗面，对一切都充满了仇视与不满。而小梅是一位温婉的倾听者，偶尔的只言片语，恰似晨曦初露时分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了重重阴霾，让那长久沉寂的角落悄然绽放出希望的微光。

“滚开！我要找的是她！”律师指着陈明吼道，他的话语中充满了酒气与愤怒。

小梅没有理会他，只是继续对陈明说：“你不要这样想不开。生活再苦再难，总有解决的办法。”小梅看向律师，她的话像一把锐利的刀，直接刺中要害：“你不是经常说想要帮助别人吗？现在就有这个机会。”这句话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让他不得不面对自己长久以来的逃避与虚伪。

律师仿佛被醍醐灌顶，他意识到，自己虽然赢得了无数官司，却从不是个赢家。他看向陈明，认出了这个男人。律师之前看过陈明的资料和照片。眼前这个曾经的“猎物”，此刻眼中闪烁着对生命的渴望与对家人的眷恋。他深知，自己必须采取行动，来弥补过去的错误，同时也为了寻回已然失去的人性。

“我……我可以帮你。”律师的声音虽然颤抖，但却异常坚定。他知道，这不仅仅是对陈明的帮助，更是对自己的一次救赎。

陈明瞬间呆立当场，他压根儿没想过自己能在如此绝境之中获得拯救。至于这背后的种种，像他这样一个平凡人，也无力去深究太多。他看向小梅和律师，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谢谢。”

那一刻，包厢内的气氛变得微妙而温馨。小梅站在一旁，她的笑容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照亮了这两个男人心中的阴霾。她轻声说：“每个人都是夜归人，在黑暗中寻找着属于自己的光。但请记住，无论多晚，总有一盏灯为你而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