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唐开店

老唐开店

老唐干了十年村长，退休了。他收拾出自家几间闲屋，平整院子，竖起招牌，开了家炒鸡店。炒鸡店，在进出县城的大路旁，路上车来车往。

除了进货，杀鸡，来了客人，老唐就去帮厨。厨师是他婆娘。夫妻店，没雇人。婆娘厨艺好，尤擅炒鸡。鸡是婆娘做的，招牌挂他的名号------“老唐炒鸡店”。几个红色大字，很有精神。

店开起来，生意却一直冷清。

老唐不忙。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声响，听上去像戏里的鼓点，老唐想跟着哼上几句。鼓点快，跟不上。

鼓点敲得急，老唐心里就发慌。

老唐一心慌，就去摸腰里的旱烟袋。摸出来，点上。眼瞅着对面山庄狭小的停车场，一辆挨一辆停满了车。有的车，转一圈，停不下，又转出来，斜着车身，骑上马路边的路沿石，陆陆续续排到他家门前。

生意好的山庄，打开张就红火，小半年了。山庄老板和自己同村，叔叔在城里做副县长。他老早就知道。他还知道，副县长口碑不咋样。

不几天，山庄老板来找他。两人喝完一壶茶。

“老村长！你家炒鸡我尝过！后味浅！”远去的背影，声音洪亮。

老唐猛吸口气，却只干张几下嘴，硬没喊出一个字来。去靠着蹩脚的叔叔，手艺能好地怎样，生意能撑去哪里。老唐心想。-------他老早前就这么想。

“骑头上拉屎也不知道吭声，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老唐倚着厨房的窗。摸出火，点上烟。

几下摔打声后，厨房重又安静。婆娘的几声抽泣，扰得他心里不清净。

次日，老唐早起来，骑着三轮车，驮回一个带长柄的大铁牌子。他用镐头，在店前空地刨下一个坑，将长长的铁柄插进去，填土，夯实。坑很深，很牢靠。

远远望去，深蓝底牌子上“免费停车场”几个白色大字，很惹眼。

再到晌午时，他走出院子，站在路边等着，把停不下的车，摆手喊来他的大院。

“路边放着不踏实”。老唐一脸和气，笑呵呵地招呼着。

既然答应了人家，说话得算数。人家还出了做牌子的钱。

再过些天，老唐用不着出去，来来回回的车，都知道自己开进院来，停下。

老唐的院子宽敞。院里的车，一天比一天多。人们下了车，在院里转转，和老唐说几句话。也有的走进店里，尝尝他家的炒鸡。吃了一回，还来。

再后来，对面的山庄，不知从哪天，一下变得像散了场的剧院，不再见昔日的拥挤光景。像只退了毛的鸡。

山庄老板关了店门。

他跑过来，抱住“免费停车场”的牌子，左晃右晃从地里拽出来，两只手握住长柄，举过头顶，“啪啪啪”摔在地上，一下，两下......。摔不动了，又换着脚在地上踩，一下，两下......。踩累了，气也喘不动了，弯腰把牌子拖起来，“嗷”地一声扔进路边的臭水塘。

老唐蹲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脸，半步也挪不动。血从指缝间隙流淌出来，沾红了粗布白色马褂。

那把柴刀柄很长，刀刃铮亮，冷冷地带着风，老唐躲不开。

老婆流着泪，没吭一声把他扛上三轮车，疯了似的奔去医院。

出院后，老唐脸上多了道疤，从眼眉，斜盖过嘴角。

有人说，老唐家炒鸡味道好，吃一回就忘不掉，怨不得人家。

也有人说，看似憨厚的老唐不地道，动心眼子抢走了山庄的生意。

不管说地怎样，“老唐炒鸡店”终是在县城出了名。人们进出县城，都喜欢到这里落落脚，吃上一顿。

山庄老板再来时，已是深冬。肩上斜挎一个蓝布布袋，天阴沉着。老唐端一盆鸡，开一坛老酒，火炉烧得嗡嗡响。

酒喝的急，没有话。不一会，两人脖颈上，都鼓出了青筋。

雪，说下就下。

“是秋后，俺叔调去外地，来山庄吃饭的人就少了。他犯经济问题被审查，我也因山庄的事，被叫去问了话。现在我跟着别人做装修，虽辛苦，心里安稳”。山庄老板哑着嗓子。抬起头时，眼圈通红。

“我一根手指头是你的，剁了去，咱两清！”说着，转身从布袋抽出一把长柄柴刀，“忽”地砍去按在桌上的手掌。

老唐猛扑过去。

柴刀落在地上，“当”地一声。刀刃铮亮。

作者：赵国伟      联系电话：13589570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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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赵国伟，男，淄博市作家协会会员，青岛市作家协会会员，在省市刊物发表小说、散文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