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之外的悟境(组诗)

◎对视之外的悟境(组诗)
洪恩(河南)


◆风吹过芦苇

风低下头，抚摸更低处的芦苇
水波微微荡漾
晨光下抖落一地金光

水鸟并不在意，温柔之手为它
梳妆，芦苇轻轻私语，或拍手应和
而此时，一尾鱼
跃出水面，与迎面而来的风
似乎有着某种约定

风从不停歇，站在水岸的芦苇荡
经历着另一种人情冷暖

我坐在岸边，与芦苇一起白头
秋风吹过
——折断的苇杆像把老骨头，对视之间
返照同一种悟境


◆野蔷薇

沿着寺庙外的小路向上，风吹来
几朵野蔷薇
高过头顶，是祈愿也是应答

打开一片天空，那些隐痛的事
不曾发生。它们不理尘世，肆意生长
温顺又倔强
接纳日月星辰，也收容雨露与灰尘
终于长出骨头或芒刺

我小心翼翼走在神道之上
每一步如履薄冰

下山时，野蔷薇扯住我的衣角
这使我心惊——
一直以来，对于看似卑微而趋炎附势的
草芥，我缺乏深度的思考


◆林荫小道

曲径，通幽，是路也非路
阳光枝叶间漏下来
斑驳陆离，风，不打扰鸟鸣虫唱

适合栽种寂静，孤独治疗孤独
尘世之路千万条，我喜欢漫步其间
或住足凝思
潮湿的心绪铺排开来，光阴易逝
路正在衰老的路上

时至深秋，一座座宫殿落下来
体内金黄一片

总有一片与你紧密相连
思念升起来——
不是每一种寂静都适合疗伤，孤独落下来
生活的林荫小道越走越远


◆良药

对症才是良药，对你的思念
如何医治

我病入膏肓，时而甜蜜
时而悲苦，只能用回忆和自我伤害
缓解症状
像一片山林，突然失去了流水和鸟鸣
我突然失去了你

时间是最好的处方，殊不知
爱到深处
时间被割裂道道伤口

思念成疾，最好的良药是相见
而我，缺少一味药引
——爱本无因由，明知你对我症
还是错过了医治的良机


◆听雨亭

无雨的日子也能听到雨声
盲眼人拉响三弦
故事里悲伤的眼泪一滴滴落下来

这时候，雨只是应景之物
或急或缓，轻风烟云烘托情绪
我是多余的
急行的脚步慢下来，弦音雨声交织
亭檐下铜铃微微晃动

此刻的听雨亭名副其实
我眼眶蓄满雨水

又一次想起一个人
就像三弦故事里的人，慢慢走近
又渐渐远去
——雨停了，曲终人散，唯有听雨亭
在暮色里等待下一场雨


◆野核桃

攥在手掌，沟壑纵横的山川
与我血脉相连

历经日月锤炼的人，外壳坚硬
内心柔软。从山上带下来，野核桃
便从不离手
宇宙缓缓转动，放下砸碎万物的硾子
从生活中逃离出来

时间久了，外表有了温润的沁色
而对于人间爱恨
闭口不言，始终保持敬畏

幸运还是不幸。本是一枚种子
或成为鸟兽的食物
而如今，在我掌心有了文人气质
——或许在某一时刻，我与它同时爆裂
才能明悟生命内核


◆夜观天象

夜空中，乌云压顶，偶尔
一声雷霆，释放
囚禁在云深处的闪电

这谈不上天降异象，更没有谁
惊慌失措。云层之外，星辰
闪烁慈悲之光
我并不期待什么，星河之上的天空浩瀚
星光化作雨水，降落人间

比起白天的蔚蓝或阴沉
我更喜欢夜观天象

此时，闭上眼，适合臆想或测度
星光入体
——星光多么渺小，无边的黑暗伸出手
一道雷电从体内一闪而过


◆独行者

遁世离群，从喧嚣中抽身而出
像翱翔天际的雄鹰

傲冬而独立的寒梅，不屑于
北风割面的疼痛和雪压枝头的负重
依然微笑前行——
微笑是对一切悲凉的嘲讽
独行者心怀远方

这只是表相，他也是可怜之人
命运酿一杯苦酒
一饮而尽

转过身，俯视自己走过的苦难
无悲无喜
——孤单并不孤独，从尘世打开另一条
坦途，通向人间烟火


◆山顶

登上山顶，不是去拜菩萨
只是想静静待一会儿

请原谅，我不是虔诚的
信徒，只想找个借口暂时逃避
人间冷暖
此时，山顶空无一人，晚风吹过来
菩萨与我相互凝视

我一下子获得了某种
慈悲之心——
其实，上山的路只有一条
而下山的路千万条，每一条都通向
灯火阑珊的人间

——我想
最好下一场雪，让天下大白


◆分界线

视线背面的指向模糊不清
也会突然跳出来
将事物分割成两部分，泾渭分明

表面看起来，它们互不侵犯
在各自的一亩三分地舞文弄剑
更多时候
黑白之间的界线无法划分，善与恶
只在一念之间

我总是深陷于对昨天的执念
以至于失足于今天

转过身，风吹散沙漠中的足迹
我不愿承认——
隐于一条线的障碍，始终将有形与无形
分界出水与岸的距离



【作者简介】洪恩，原名孙红恩，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发表于《西部》《滇池》《绿风》《莽原》《散文诗》《青海湖》《躬耕》《农民日报》等百余种报刊，收录多个选本，著有诗集《拾乡物语》。

【通联信息】
姓名：孙红恩
微信电话：18530619901
邮箱：1004872419@qq.com
地址：河南省安阳县瓦店乡后曲店村29号
邮编：455100

请主编审核第一首《风吹过芦苇》、第二首《野蔷薇》、第六首《野核桃》、第七首《夜观天象》。

除了夜观天象、独行者，其他皆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