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中的父亲和我 雪月大川
清早接到父亲的电话,说母亲可能是发烧了,感觉浑身发冷,而且断断续续的咳嗽。 我心头不由得一紧。母亲前两个月因病晕倒,出院后一直居家卧床,除了每天由父亲搀着门里门外的走上几个来回锻炼一下身体外,没出过门。最近疫情紧张,两位老人更是缩小了阵地,不到门外走廊里去了,只是在家里转上两转。让人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母亲这个与外界接触甚少的人,却成了疫情管控放开后家里第一个发烧的人。我心里嘀咕估计不会是新冠,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于是在简单的向父亲询问了母亲的情况后,赶忙拿起了早已准备好的一大包对付发烧症状的药物,用酒精喷壶里里外外认认真真的消了一遍毒,然后单独放上了一枚体温计,接着跑到超市买了果冻橙跟雪梨,急忙的开车向家里赶去。 到了父亲家门口,拿出酒精喷壶对着门缝、门把手,还有经常被人敲门的位置喷了一番,然后退着开始喷地面,一直喷到离门口大概两三米的距离。 楼廊里顿时充满了浓浓的酒精味。 接下来是药物、水果、还有专门给父母买的他们爱吃的点心,一直放在车里,这次一并拿了下来,再一次进行全面的消杀,然后把它们逐一的挂到门把手上,再次用酒精喷了一下我最后接触的每个袋子的提带。 撤退。 没敢直接惊动老父亲,因为跟我一个办公室办公的十几个同事都阳了,我身上携带病毒的风险性是很大的。以老父亲的脾气,如果知道我回来了,是肯定要开门出来的,那是拦也拦不住的。 父亲告诉我家里的体温计坏了,怎么量也不见红色的汞柱杠杠在哪里。这次给他捎回来的是一支特制的体温计,又宽又扁,银灰色的汞柱很粗,刻度与数字清晰可辨,很适合老年人使用。 上了车便与父亲通了电话,把各种药物介绍了一遍,然后叮嘱父亲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要给母亲测体温,然后橙子要抓紧吃,补充维生素,雪梨要加上冰糖每天炖,润肺止咳。这段时间不能洗澡、不能捂汗、不能疲劳或剧烈运动。然后我们约定,挂在门口的东西超过三个小时再拿,防止门外经过我的污染空气凝胶携带病毒。父亲都一一应下,我便安心的忙工作去了。 刚下班,便接到父亲的电话,说妈妈的体温是38°3。我对父亲说,不超过38°5不用吃药,过了38°5要观察身体是否有不适,如果没有不适,手脚不凉也不需要用药,但体温需要持续监测。 接下来我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母亲的体温上。下午38°3,第二天上午38°3,下午38°3,第三天一天都是38°3,体温不升不降没有波动,就在我有点发毛时父亲说他也发烧了,38°3…… 二话不说,马上准备床位,三天高烧不退是要去医院的。况且父亲也开始发烧了,基本可以断定是新冠感染了我想。 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有床位的医院,将一切都安排妥当,跟父亲通了电话,便急急忙忙的开车往回赶。 一进屋便看到父亲已经在收拾住院所需要带的东西了。 我赶忙摸了母亲的额头,边问她哪里难受,边给她夹上了体温表。然后帮父亲一起准备住院需要带的东西。 准备好,就可以拨打120了。 36°2母亲的体温。她埋怨我那么忙为什么要回家,我则埋怨母亲没夹好体温剂,于是又将体温剂甩了一甩给母亲夹上,并叮嘱她好好夹住。转身开始跟父亲聊住院的事情。 五分钟过去了,36°2。 不烧了,我再给您测测看。”我边对父亲说着边甩了甩手中的体温剂给他夹到腋窝里。 父亲慈祥的脸庞上露出了丝丝的笑容,我知道他不是因为母亲的体温降下来了高兴,而是因为有儿子在他的身边,心里更踏实了。 36°3。 望着体温剂,老父亲略有所思的问:“这个每次测之前还要甩一甩吗?” “是啊,要不上次测的温度还在上面,不准。”我回答。 “我想起来了,第一次给你妈测完了是38°3,再测我都没甩过,我说每一次的温度怎么都一样,连我的也跟着一样38°3。” 父亲的笑中带着歉意。自然是又被母亲数落了一顿,言语中尽是让孩子跟着操心遭罪,耽误孩子时间等内容的唠叨。 哭笑不得的我慌乱的帮父母消了消毒。假想着以能够杀死我带回家的病毒的方式进行消杀。 离开了父母家,独自驾车行驶在充满阳光的大道上。心里明明知道,新冠每个人都会被感染,只是个迟与早的事,但还是在心中默默的祈祷二老能够健康平安…… 父亲终究还是阳了。 大清早父亲打来电话,说自己有点头晕,浑身无力,夜间盗汗,已经吃不下饭了。 依父亲倔强的性格这是实在坚持不住了,因为在他心里只要自己能坚持,就不想给儿女添一丁点麻烦。也是因为父亲这份对子女倔强的爱,让我总是很上火,因为身体到了没有办法再坚持的地步,这让人多心疼啊...... 一段时间以来,因为疫情原因,每天至少要与父亲通两遍电话交流防护跟健康状况,父亲只是说自己开窗被风吹了闪着了,一直没有发烧,也没有很难受,而且坚定的判断自己没有被感染,并说吃了点感冒药好多了。后来才知道,我每天对他的千叮咛万嘱咐并没有生效,父亲竟然偷偷地跑出去了几次买东西,而不是像我们俩约定好的,需要什么由我买好,消好毒给他放在门口。我想这也是母亲、父亲先后被感染的唯一原因吧。 听了父亲对病情的表述后,因为当时不能够准确的判断父亲是否感染了新冠肺炎,又不敢贸然去医院,怕增加感染的风险,于是我自作聪明的想出了一套方案。拿上了几只备用的抗原检测试剂盒便向父亲家出发了。 在路上跟父亲做了交流,把自己的理论灌输给了父亲。首先由我将抗原检测试剂盒消好毒挂在门口,父亲取回后再次进行消毒,然后进行抗原检测。如果呈阴性,那就证明没有被感染,为避免到医院可能发生的交叉感染,继续在家按感冒保守治疗;如果是阳性,那二话不说,直接去医院。父亲同意我的意见。 抗原检测结果为阴性,测了两次,结果一致。 做了在家保守治疗的决定后,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拨通了在医院工作朋友的电话,还没等我说完,他便劈头盖脸的对我大声斥责起来,问我在想什么,老爷子都这个样子了竟然还让他在家呆着,要我马上带父亲到医院做肺部CT,说肯定是“白肺”了,再晚命就没了。我解释抗原检测结果是阴性,朋友直接判断,阳肯定是阳过了,现在是已经阳过了之后出现的症状。 慌乱的将父亲接上了车,到医院直接办了住院,拍了片子,万幸,没有“白肺”那么严重,但是已经出现肺炎的症状了。 陪父亲住了11天的院,每天陪他聊聊天。话题从我小时候,到他小时候,再到我的爷爷奶奶的爱情。阳光每天从窗外暖暖的照进来,晒的床被跟人都暖烘烘的。那天,我问父亲,小时候有没有想到今天的好日子,父亲说,哪里敢想,那时候经常饿的发晕,冬天生不起炉子,早上总被冻得直卡牙邦,浑身嘚瑟,都成年了还依旧常年没有一件囫囵衣服穿。现在房屋拆迁了,搬上了楼房,水电暖要啥有啥,土地也征收补偿了,我跟你妈都转非了,现在跟城镇职工一样的退休待遇,再看看现在社会的发展,现代的人,都享老福喽哇......父亲不断的感叹着。 腊月廿八,父亲康复出院了。住院费一分钱也没用自己花,除了医院直接按医保比例报销的,剩余的刷了医保卡进行了结算。 “回家过年啦......”父亲念叨着,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他红润的脸庞上,能看出他的双眼中浸满了幸福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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