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记忆

散文

初中记忆

王朝杰

1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来到武家庄联中读初中。

第一次离家外出，感觉一切都是新鲜的。学校三间教室改造成学生宿舍，睡的是大通铺，大腿粗的大白杨树褪皮削枝做成炕沿，秫秫秸子捆扎成一束束铺成铺面。每个人都捎着麦秸草编成的草席子，有一米宽，相互搭压着紧挨在一起睡觉。条件好一些的家庭，有一条薄薄的的确良床单铺在草席子上，冬天到了，还有草褥子。

我村的海钊是个惯孩子，家庭条件还算不错，他就有一床草褥子。天冷起来的时候，他和我合成了一个被窝，两个人的棉被合在一起比一个人单打独斗要暖和的多，比我高两级的海钊就是心眼子多。不过，很快我就感觉他就像一个流氓似的，每逢夜晚躺下的时候，都会给我讲一些下流的故事。本来开始对他的好感也在流淌的流氓故事中给冲淡了。

海钊不但流氓，而且还不地道。他一点一点地蚕食着紧挨着他的我同学的地盘。我的同学不屈服，和他吵了一架，只是小小不然地拌了几句嘴。第二天早晨，我同学发现他的棉鞋里湿漉漉的，还有一股尿骚味。没有法子，我把我余出来的一双单鞋借给同学穿了。还有一件事让我很厌恶海钊，挂在宿舍北墙上的我的面饼子少了两块，唯有的两块细面饼子，包袱里只剩下了一些玉米面窝窝头。我是过后听一个同学说的，说海钊在一个课间偷偷跑进宿舍偷吃的。

海钊那一级毕业生简直就是一帮子五郎神，天冷的时候，不到外面去上厕所，直接掐着家伙从门缝里往外呲。早晨的宿舍门口结着一层厚厚的黄不拉几的冰。在临近毕业的那几天，他们的疯狂达到了顶峰，在没有电不上晚自习的夜晚，宿舍成了战斗的场所，所有的枕头成了武器，相互掷来投去。遭殃的是比他们小一两级的学生，不但不得安眠，而且有时候被当成了活靶子受到攻击。

不久以后，海钊们毕业回家了，人走了，却把流氓坏蛋的名声留下了。

2

上学的路上，开始的时候，是大我两级的田哥领着我。我们一人背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里面是一个星期的干粮，更多的时候是玉米面饼子，偶尔会有两三个里面是黑色三面表皮是头面的细面馒头。还有不可或缺的红咸菜，母亲把咸菜疙瘩切成丝，撒上芝麻盐，装进罐头瓶子里。我们要步行到六里外的学校，这是一次愉快的旅行。走的路上，会遇到一起读书的同学，队伍会越来越大，东拉西扯的有趣话语也会膨胀成一条宽阔的大河。半路上，在州官河边上，有一座孤零零的小屋子，里面住着一个四十多岁的黑干条瘦的光棍。再往前走，接近学校的田地路上，经常会遇到一个痴巴拦住我们的去路。他是武家庄村的八十，长得细高挑大个子。他拦住我们，指着一个人问：“你姓什么？”“我姓张。”“姓张就挺好，滚。”他又指向另一个人：“你姓什么？”“我姓王。”“姓王也挺好，滚。”……这种情况下，千万不要说“姓郭”，他就姓郭，他是被村里姓郭的打成痴巴的。你要说了“姓郭”，他会追着你打，除非你胆大，又长着一条兔子腿。

田哥毕业后，上下学一起走的伙伴换成了我的同学松财。松财老实，少语，一年里说不上两句话，他学习比我用功，初三那年，我俩一起考到了乡一中重点班。

有时候，我会和另一个好伙伴伟东一起走大路上学。卫东家有一辆崭新的凤凰牌小轮自行车，他会带着我，一路风驰电掣。最爽最过瘾的是伟东有一个铝饭盒，里面盛有蒸猪肉，那个香啊！吃进嘴里，能香好几个来回。同学了两年，伟东带着一股香气和思念去了县城学校，他的叔叔在法院上班。

3

生活就是这样，习以为常了，就没有什么困苦、艰难一类的感受。相反，现在回忆起来，还是很有味道和嚼头的。

学校的东北角那两间黑模糊烟的房子是伙房，负责伙房的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姓于。我叫他叫大爷。他给人的感觉就是七十多岁，应该是显老，没有那么大岁数。

于大爷不大讲究。开锅了，热气腾腾，团弄窝窝头的玉米面也启发了，手上还沾着一层黄咔咔的面，便意袭来。虽说人有三急，斯文不来，可也太不讲究了，只见于大爷急忙跑到伙房门口边的草垛后面，三下五除二，一通畅快淋漓，提拉着裤腰，潦潦草草系好裤腰带，手也不洗，接着团弄窝窝头。唉，眼不见为净，学生们吃得还蜜精甘甜。

于大爷除了会团弄窝窝头，还会炒土豆蛋子。于大爷不知从哪里掏弄来的土豆，大小均匀，有乒乓球那么大。由于个头小，削皮麻烦，于是，于大爷就把这道工序删了，直接洗吧洗吧下锅。就这道菜，这个炒法，我们还不一定吃得起。更多的是玉米窝窝头就着红咸菜，有时候是自家捎的玉米饼子放在伙房的大蒸屉上蒸蒸，每顿饭花五分钱。由于蒸饭需要花钱，在课间送饭的时候，趁着于大爷不注意偷偷地把饭放进蒸屉里，是一件快乐的事情，比自己拾到五分钱都快乐。

4

初中四年，干了三年的班长（第四年是蹲级生没捞着）。在学期评语里面，见的最多的词语是“好人主义”，“好人”容易理解，后面加了一个“主义”，似乎有点闷胀，搞不明白。感觉与好人连在一起，应该不是一个坏词，于是也就自得其乐起来。

从小学一年级就开始干班长，最累的活就是喊“起立、坐下”，初中时候也不例外，偶尔班主任会叫到办公室去了解一下班级学习和纪律情况。“好人主义”应该就是从我的回报态度上得来的。不管怎么说，我感觉我就是一个好人，起码不奸不诈，不打人骂人。

我的第一任班主任表面上看不像一个好人，他满脸横肉，眼珠子发黄，恶狠狠地瞪着你，让你不寒而栗，腿肚子打颤。有一次，我们正在上课，他勤不着懒不着站在桌子上捯饬门上方的玻璃，一个闪失，桌子歪了，人跌落下来，班主任气急败坏地拿来一把斧头把桌子劈了个七零八落。

他的一顿横劈竖砍，惊得我们目瞪口呆胆颤心惊。从此，我们打老远看见他就躲得远远的。他安慰我们说，我身上也没有瘆人毛，害啥怕？他说归说，我们还是害怕。

5

我当了多年的一班之长，是因为我学习好。最后蹲级那年没有当上，是因为我学习不好。我认为的好与不好，区别在于你是否是尖子生上。

武家庄联中的学习氛围不是很好。先说说我的老师，历史老师是一个民办教师，脸皮像癞蛤蟆的脊背，一片疙瘩子。我们知道包子有馅不在褶上的道理。但历史老师的“馅”仅仅局限在二胡的演奏上，在那间阴暗潮湿的角落里，胡子拉碴的历史老师把瞎子阿炳的《二泉映月》拉得荡气回肠凄凉哀婉。回到历史的课堂上，一本《三国演义》上了一节课，至今还记得张飞张翼德在当阳桥上喝断了桥梁水倒流的豪迈张狂。英语老师是个女的，长得精致矮小。班上两个男生不听嚷嚷，扰乱课堂纪律，英语老师无可奈何，告知班主任，班主任老师于教室后窗潜伏监视，拿个正着，一顿棍棒伺候。再说说学生，晚自习课上，那几个“造作神”（不遵守纪律学生）从后窗爬进爬出，如履平地。他们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

俗话说，师傅领进门，出息在各人。我的学习成绩还是值得骄傲的。在一次全乡语文知识竞赛中，我取得了第一名的成绩，期末全乡统考中，我的成绩是第九名，奖励了一个带吸铁石的铅笔盒。

6

那时候最愉快的事情就是听广播，大喇叭按在村中央那棵银杏树上，我们在学校里听得一清二楚。听得最多的歌曲是《再过二十年，我们来相会》，当时认为，二十年是一个很遥远的日子，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傍晚的时候，大喇叭会播放刘兰芳说的评书《杨家将》，断断续续地听了一部分，如痴如醉，对杨六郎崇拜有加，对潘仁美恨之入骨。记忆最深的一句话就是“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没有听过的章节，在晚自习的时间里，央求家住村里的同桌讲，一晚上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7

学校坐落在武家庄村西北角，有南北两个遥相呼应的门口，连接门口的校路两侧对称排列着三趟青砖灰瓦的大平房，有教室、宿舍、办公室和伙房分布其中。学校北门外面是一方没有围墙的土操场。我们上下学都要经过操场的直跑道。

学校南门通往村庄的大街小巷，在晚饭后，晚自习前的一段时间里，根据需要，我和要好的同学会到村里小卖部去买学习用品。有时候觉得肚子缺油水了，就买两块红颜色的豆腐乳回来，就着玉米面饼子饕餮一番，犒劳犒劳一下自己。有一次，一个操外地口音的人进了小卖部，推销一种补药，说是虎骨，售货员与其周旋扯皮，暗地里报告了派出所。

前段提到，学校北门连着操场，体育课上，我们就在这里蹦蹦跳跳打打闹闹。那么大的一块场地上，只有一副木头篮球架和一个沙坑。可爱的体育老师带领我们打篮球，练跳高。我的跳远技术和投掷手榴弹技术就是在这块场地上学会的。在一年一度的公社（后来改成了乡）学生田径运动会上，跳远比赛，我拿了一个第二名，拿第一名那个小子在最后一跳的时候，歇了好长时间才起跳，就这样成绩才比我远了一公分，听说那个负责跳远的裁判是他大舅。还好，我的手榴弹项目拿了一个第一名。当时，手榴弹项目比赛是安排在一个干涸了的草湾里举行的。随着我助跑、交叉步、引弹和出手一气呵成的动作，手榴弹嗖的一下飞了出去，周围的老师和学生瞪大了双眼，嘴巴好一会儿才合拢。裁判缓过神来的时候，找不到手榴弹了。经过一番努力，才在泥土里找到它。这次运动会上取得的成绩是与体育老师给我穿上他的白万力运动鞋分不开的。

后来，我考上了体育中专，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体育老师的引导和教育。我自始至终也很感激体育老师对我的栽培。

作者简介：王朝杰，男，山东高密人，从事教育教学工作。喜爱读书，在省、国家级报刊杂志上发表专业论文50余篇。有散文、小小说在网络平台发表。

单位：山东省高密市官庄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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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生活。东北乡。

有些记忆自己回味是很有味道的，但要说作为文学作品上刊，还得好好打磨。

谢谢老师指点！

生活的滋味很浓

鲁亚光 发表于 2023-1-13 16:17
生活的滋味很浓

谢谢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