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仰华：我们家的味道

我们家的味道

赵仰华

     我家似乎是没有“家规”的。

     自我出生起，爸爸妈妈就在石油系统工作。我们这些在几万名来自五湖四海的职工家属“大院儿”里长大的孩子，没有了地方特色，我们既不会说地道的方言，从未缺衣少食的我们也少了农村孩子的那份吃苦拼搏劲头，当然也没有大城市孩子的那份精明，各种风俗习惯在我们这里都一切从简了。

     可是，一种影响我人生的我们家的味道，却无时无刻不在我身边。

     小时候在北方，大米作为细粮是定量供应的，每次妈妈蒸一饭盒白米饭给我们兄妹三个平分，我们总是等到妈妈去厨房时，挖上一大块偷偷埋到妈妈高粱米饭碗底下，然后就是低头佯作不知窃笑着观察妈妈的反应。妈妈总是摇摇头嗔怪着笑，我们的心里美滋滋的。妈妈把单位分到的带鱼头和尾给我们几个馋猫煮了，中间的大段留给周末从外地工作的爸爸回来吃，爸爸奇怪鱼怎么这么好，我们依旧是一脸的得意。小小的我懂得，分享很甜蜜。

     上学了，我不再发现爸爸妈妈是万能的。我上小学，爸爸当校长。我在班里因为考试成绩比一个老师的孩子好而被看不顺眼。有一次，那个孩子做值日，故意把水泼在我身上并且坚决不道歉。我哭着回家，换来的是爸爸几句无关痛痒的宽心话，我冲着爸爸喊：还是校长呢，真窝囊！爸爸没有发火。事隔多年，做了家长的我懂得，宽厚其实很重要。

    上高中，妈妈被查出脑部长瘤。高三住校的我只是晚自习被叫出来听爸爸轻描淡写的说要陪妈妈去北京301医院做手术，让我周末回邻居家。我带着将去邻居家的新奇转身继续自习没有一丝担忧。一个月后我看着虚弱的妈妈光着头回来惊呆了，听爸爸说妈妈头骨被拿掉了一块，手术成活率只有30%。妈妈挣扎着说没事很快就可以给你们做饭，我的眼泪哗哗的流下来。写信给在上海上大学的哥哥，哥哥回信，在黑夜里躺在宿舍床上，他咬着被角泪流满面恨不得再努力些。爸爸妈妈很少说让我们好好读书的话，后来我读大学，哥哥读研究生，在一群没有就业压力混日子的同学中，我们就像后面有条鞭子，一直赶着向前，不敢懈怠。我知道，亲情的动力无需言语。

     我工作了，离家远。每年过年，我们全家就聚在一起办家庭春晚。三代同堂，女儿侄子一本正经当小主持人，小品，朗诵，相声，当年春晚上学来的魔术，自编自导，其乐融融。孩子用童音播报家里发生的“年度芝麻大事”，我写的三句半里我们家每位都是主角，爸爸在台上翻着发黄的本子唱苏联歌曲，我们撺掇妈妈给爸爸献花，妈妈忸怩着羞红了脸。爸爸做“年终工作总结”表态一定做好后勤保障工作，那个发言的正经样儿还是当校长的节奏，我们早已笑弯了腰可爸爸丝毫不为所动。年幼的女儿一句“我有意见你们演出不够认真，再说我也没主持够”，让我们的家庭春晚又有了下半场。滋滋转动的摄像机记下了这些幸福，每次过完年同事都催着我赶紧分享家庭春晚，女儿也用赵本山的台词调侃我“赶紧写吧，村头厕所没纸了”，随即笑做一团……我知道，这份化不开的是亲情，永远让我怀念。

      没有生硬的规矩，没有刻板的训斥，在浓浓的爱里，做人做事的道理慢慢就明白了，这就是我们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