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弥的世界,看繁花纵横 潘少华
天气晴好,阳光撒出红茸茸的光晕,园中花草静沐其间,由着些许虫儿穿梭授粉。 显荣穿着粉色长裙,披一袭粉色长纱在花间驻足。 木兰在一边,像个叽喳的小鸟:“公主,不要看啦,花都让您赛羞了。” 显荣嗔了木兰一眼,往前走去。 木兰凑上前,拽住显荣的胳膊:“公主,展翔公子在宫外等您呢,快去跟他相见呐。” “展翔……西夏国……我可以逃离这皇城吗……”显荣抬起头,从树叶的缝隙透视远空,“明白告诉他,让他走啊。” “已经七天了,他说不见不散。” “见与不见,都是要散的。”显荣黯然转回宫殿,对镜理理鬓发,又整理一下裙摆,向外走去。 木兰蹑着手脚跟在后面,装作隐身人。 显荣在宫门外停下,又理了理鬓发,抖一下飘逸的裙摆,才凝眸找寻。 苍树下,展翔身披蓝色斗篷,蓝色的长发顺肩披下,身形飘逸,只是形容憔悴,身材瘦削。看到显荣出现,他的眼神亮了,身姿也挺拔起来,远远地,狂烈的目光直视她眼底。 这才是气势贯天,威仪天下的大将军呢。显荣心说:展翔,你这样的气魄,让人如何抵挡呢。她想象自己的身体与展翔叠印,随他到任何地方,再也不用分离。 展翔的唇角露出笑意,眼睛眯起来,在阳光下泛出蓝光。显荣的心灵剧烈波动,好像身体都要被震飞了。就是这个人,相识那天起,在她面前就像透明人,她能透视他所有的意向。唉,展翔现在以为自己胜利了,七日七夜的抉择,她终于放弃一切,要跟他走。现在他要牵了她的手,逃离这浩翰皇城。 她的粉色裙袂在阳光下摆动,随着他霸气的眼神,一步步忘情地走去,极致的皇家风范与书剑气质,晃出炫人的气场。 显荣走近了,听到展翔的呼吸声炸成响雷。她看到展翔的眼睛泛出蓝色光波,好像要燃烧起来,身后的偌大皇城也跟着飘起了漫漫浮尘。 是风来了吗,为何这沙尘要如此弥漫遮了眼。显荣揉揉眼中的沙子,用力地看展翔。她不敢承认地喜欢这相见的时光,恨不能把生命就此定格。须臾的迷乱之后,她断然醒转,说道:“我即将去边境,与何将军并肩戍边。” “大宋边疆已经不保,你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到我西夏国母仪天下!" “母仪天下?” “我即将登基,王后之位非你莫属!" “可是——认识你以前,我便在父皇面前许诺了,与何将军也通了婚书!” 展翔伸出瘦手,铁钳般抓住显荣:“戍边是一条死路,你又何苦为难自己!” “我是不可以变的,作为大宋的一份子,必须为国效力!”显荣无奈地甩开展翔,转身就跑,一边吩咐护卫关上宫门。 “你这样的性格会毁了自己,如果你醒悟,三日内到松柏岭找我!”展翔捉狂地吼起来,他的蓝色斗蓬在暴跳中蓬起,缓缓变成一对羽翼,往远空飞去。 显荣的腿是软的,心脏被一股气体炸溅开来,血液冲到脑际,思路全无。她艰难地跑回公主宝殿。她警告自己,一定要遵守诺言,一定不能为情所惑。为免自己毁诺,她当即收拾行装,排兵点将,开赴边疆去与何将军会合。 半年后,边疆的军营。何将军被围困,想要叛敌,策反显荣不成,痛下杀手。显荣在对抗中受伤,逃亡路上摔下战马,被牧羊的小童搭救。 牧童守护七天七夜,终使显荣醒转。 显荣躺在病床上,透过土屋的窗户远眺,只见黄沙遍地,漫无人烟。边境现在如何呢?何将军会不会幡然醒悟,拼死退敌,又广发布告向她请罪呢。 接连数月,显荣的身体慢慢好转,她整理衣衫,急于返回疆场。她要做大宋的功臣,要夺回兵权,退敌立功;她要对展翔隔空喊话。让展翔知道他所爱的女子灵力无双。假如,展翔感知她的处境,从天而降,与她共赴疆场,那就太好了,父皇一定会同意招展翔为驸马。 她命牧童驾上马车,带她去军营。 远远望去,军营已不是大宋的旗帜,抓了一名小卒审问,才知何将军早已带领敌军攻破皇城,做了敌国大将军,如今国号已改,她的父皇也已经悬梁自尽。 国破家亡,富贵权柄如烟散去,堂堂大宋的公主,如今仅存的兵马是一个牧童和一辆破马车。显荣内心的天堂轰然坍踏,她大声嘶吼,悲愤恸哭。她不愿认可这处境。待她冷静下来,发现自己的救命恩人握着拐枚,左腿不能支配,便问究竟。 牧童说,两个月前,家里仅剩的两只小羊羔炖给显荣吃了,他只得到兵营里偷马。返程时被巡逻兵的毒箭伤及腿骨,如今箭毒已蔓延。 显荣听着牧童诉说,内心升起一股暖流。牧童的生命随时不保,她要留住这一丝温暖的寄托。她发誓要为牧童找到解药,还给他健康的体魄。变卖了身上的首饰,买了车马,驮着牧童出发。 一路上,到处都有缉拿显荣的公告。显荣只得改了仆妇的衣装,往僻静处走。 逃亡之路,转眼就是五年,牧童的箭毒弥漫全身,完全成为废人。盘缠将尽,越走越感觉风物不同,居然是到了西夏境内。 在西夏国,不会有人追捕她了。显荣长长呼出一口气。在这里,随时有机会遇见展翔吧。展翔,展翔,假如马车中的牧童就是展翔,她愿意驮着对方一直走到天地的尽头。她千万遍呼唤展翔的名字,幻想着诚心能够打动上苍,让彼此再次遇见。展翔说过,皇后的位置非她莫属,那样,再见时展翔一定愿意帮忙,把牧童的病治好。她驮着牧童,往皇城逼近。 到了城郊,只见路边树木都挂着喜穗,路过的百姓满脸喜气,诉说着今年风调雨顺,国王与大辽的公主大婚,又添了龙子,举国欢庆。 哦——展翔,在忙着娶妻生子,难道他不知显荣公主落难,不知显荣心里一直想着他吗。 显荣非常羞愤,展翔太善变了。她必须离开这个国家,绝不在他的领地讨生活;她决定嫁给牧童,用一生的时间回报救命之恩。 她驮着牧童,到了山明水净之处,变卖车马,盖茅屋,养鸡鹅,种黍米;日日背上竹篓,到悬崖边采集解毒之药。隔段日子,就带着禽蛋到山下换回铜钱和布匹。 日子平凡地重复着,四季更替,不觉又是几番寒暑。 显荣与牧童相依为命,内心的铅华早已洗尽,完全适应了农家生活。牧童在显荣的精心调理下,身上的箭毒逐渐祛除,能拄着拐杖喂鸡喂鹅了。显荣要让牧童过上热闹的生活,用攒下的钱,到山下的交通要塞开了一家小客栈。 牧童很勤快,店铺料理得整洁有序。显荣有了很多闲暇,又能在夜里秉烛看书,鸡鸣时舞剑。只是经常在漫无际涯的深夜,狂烈地回想与展翔之间的故事。展翔,假如一切可以重来,假如命运出现波动,会是什么局面呢。 显荣内心的呼唤带着灵力,召来了展翔。那夜,她去打开店门,迎接预定的客人,一个熟悉的声音令她呆住,举头看到的是展翔。 这……会是真的吗,夜色下的面庞有些恍惚。这……一定是真的吧,这些年来,逃亡路上吃野菜啃野果,用整个生命在渴望,用全部灵力在召唤,一定是感动上苍,让这个人出现了。 显荣意乱情迷,只盼对面的人说话。她希望对方直接告诉她,已经找了她千百次,这就带她去世外净地终生相守。 可是对方不说话,带着蓝色光束的视线直透她眼底。 真的,是展翔。显荣用力眨一下眼睛,有一股汪洋在胸口渲腾,几乎要变成狂流从眼角奔突。“你,如何知道我在这里的?” “十年,显荣,你完全变了!” “哦,不,我感觉一切都是在昨天!”显荣低下头,看自己寒酸的衣装。她不是那富贵华丽的公主了,也不是握剑驰骋的女元帅了,展翔会笑她吗。 展翔看出了显荣内心的窘迫,心疼地拍拍她的肩:“显荣,跟我走,到西夏国施展你的才华!” “你已立后,与我只是儿戏吧!” “不!当年我立后是登基必备。这世上,除了你,没有人能听懂我说话,我的内心太孤独。” “你找我,只为我有透视你的灵力吗?” “我还欣赏你英勇又不失慈慧的禀赋,我要你助我成就霸业!” “但是,我的灵力只对你有效,靠我征战,恐怕是失策了!” “我爱江山,但是我更爱你。”展翔抚住显荣的肩头,指指身后黑鸦鸦的一片兵马,动情地说,“显荣,我可以放弃战争,我要的是心灵相通的伴侣,其实我也能够透视你,你现在想跟我走,再也不分开,对不对?” 展翔身后的兵马欢呼,响出震天的欢呼“出发、出发”。 显荣倏地红了脸。如果这些年的默默思念,都被展翔感知,自己就太尴尬了。确实,自己想马上跟他走,无论腥风血雨刀山火海,也要跟他一起。不能再贻误了,十年来内心里所受的苦,总要有个归处,只要踏上展翔的马车,便此生无憾。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叹息。显荣揪心地疼了一下。转回头,看到牧童凄惨的脸。 牧童见显荣发现了自己,转身向暗中跑去,瞬间便没了影子。 显荣急忙对展翔说:“那是我的夫君,他对我有救命之恩。”转身就去找寻牧童。 展翔箭步上前,扼住显荣的手腕:“荣,不要优柔寡断,爱与债,你要想明白!” “我答应过夫君,此生此世,不离不弃!” “那就带着他,我会给他锦衣玉食的生活,让他有娶不尽的美女!” “他的性格,不会要的。” “无论如何,你要跟我走,我要纵横天下,一定要你辅佐。” “时空错位,一切都是宿命。” “不要相信宿命!”展翔拽着她,跑到对面的空地,用力地踱,“李显荣,你堂堂的一国公主,与牧童为伴,为他荒废了十年,你还想就此荒废一生吗?”夜色下,他的蓝色斗蓬缓缓竖成两柄剑峰,冒出凛凛的杀气。 “你每次出现,我都有别的诺言,如今我已做了平民之妻,应该安守这平凡的生活!” “显荣,时空变化,命运变化,你可以重新抉择。 “这些年来,我举目无亲,只有他是我的依靠,我不能辜负他。” “显荣,你会后悔的!”展翔顿一下脚,背后的两柄剑峰展成羽翼,倏地往远空蹿去。 显荣含着热泪,转回身,找到牧童,说:“我们打烊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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