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

乡愁

初守亮

每个人的成长都是伴随着记忆的道路蹒跚走来。深刻的记忆对每个人而言，莫过于童少年时代。而乡愁是通过清晰的记忆，对家乡对故地的无限依恋与刻骨铭心的追忆。那故乡的人、事物，故乡的面貌，却成了一种模糊不清的怅惘，仿佛梦中难舍的别离。因为那里印下了稚儿的足迹，把人生最初最美好的时光留在那里。乡愁不是空间的，而是时间的，它像维系生命之源与时间同步的丝线，引领你的心一直走向遥远的过去……
若干年前，家人牵着稚儿的手，背起行囊，背井离乡，踏上远去他乡的征途，从那时起，烙印在童少年心灵底片的美好，永久被遗落在故乡。
乡愁是一种幽幽的愁怨，更是一种隐隐的思念。当夜色沿着异乡冰冷的街道漂移，如雾般霏霏细雨于街灯下轻舞，若即若离，颠沛流离的心蜷缩于城市的角落，陌生而又似熟悉的夜景会在不经意间，不断拨动着记忆的琴弦。秋雨最撩拨人的心绪，为生活异地打拼的游子，更是愁绪满腹，乡愁悠悠。此时，我的视线穿过玻璃窗，昏黄的街灯在迷茫的雾雨中，显得凄迷、苍白，如若有所思，在这静的雨夜，回归到童少年的生活天地。
异地他乡，绵绵细雨，满腹惆怅。离绪悠长，像离群的孤雁，孤独、难舍，哀鸣低沉，随光阴缓缓于夕阳下飘散。飘到故乡的柿子树上，深秋的季节里，冷凉的霜露已剥夺了柿树绿色的盛装，寂寞的柿子，挤满萧条的枝头，像一个个悬挂的红灯笼；飘到村外蜿蜒叮咚的小河上，小小的船儿随波逐流，船上两小无猜的发小，习惯的争夺着撑船的竹篙，船儿颠簸，却恐惧得大哭大叫；飘到那个扎着两只羊角辫的小女孩身旁，昔日的她，不正是那个踢着自己做的鸡毛毽子，与你朝夕相处如影随形的玩伴，长大后出落成我们村的村花，把“李二嫂”饰演的活灵活现的姑娘筠莲呢；飘在用柳枝细心编织的草帽上，于是，我们戴上自己编织的草帽，穿上哭了好几天，娘才勉强给做的军装色的褂子，端着一根带叉子的木棍，嗒嗒嗒得模仿电影里解放军射击的样子……
乡愁是一种浓的化不开、挥不去的情感，有一种历久弥新的美好情愫。当黄昏降临，夕烟袅娜，缓缓飘荡着柔美的弧线，晚霞飘进一片羞怯的红晕。父亲的裤管卷的很高，千层底的黑条绒布鞋沾满了泥土，双腿如同灌了铅，疲惫无力，黝黑的脸庞表情沉重，就像脚下的土地一样深沉。大青牛紧跟在父亲的身后，拉着一架破旧的地排车，车厢载满了一抹酡红的夕阳。被汗水湿透的牛背，毛色杂乱、粗糙，迟缓的四蹄带着疲乏不堪的样子。我们几个贪玩的孩子，不知父辈们劳作一天的劳累，争抢者爬上地排车，拿着一根剥了皮的柳枝往牛屁股上抽打，嘴里不住地喊着：“驾、驾。”童稚的脸上写满了天真与快乐。
临近村庄小巷，暮霭轻浮，炊烟四起，在小村上空盘旋、飘荡，于是，一幅淡远缥缈的水墨写意画，跌跌撞撞填充了少年的记忆。就在那个炊烟升起的地方，仿佛看到母亲的身影，她忙碌在我的记忆深处：身着蓝格子外衣，含辛茹苦，把我们的一日三餐打点的有滋有味。每当炊烟袅袅升腾，母亲娇小瘦弱的身影，与灶内的火光定格在厨房的窗棂上，一阵香喷喷的暖流顺着食管，顺着血液，涌遍全身。无论何年，何月，何日，游子漂泊不定的旅途上，永远离不开母亲牵挂的目光。
乡愁是一种言说不尽朦胧迷离的思绪，有一种至亲至柔至情且不忍割舍的心结。乡愁是温饱都解决不了的年代，一块烤糊的热地瓜；是“以粮为纲”时，分的那点可怜的玉米；是孩子多劳力少食不果腹时，父亲的忧愁；是深夏风高月黑的夜里，狗蛋的爹到菜园里偷摘茄子西瓜，给孩子充饥被抓罚钱的无奈；是秋收以后，气息寒凉的夜里被姐姐叫醒，踏着清露寒霜晚秋残月，扛上䦆头，拿上布袋步行三十华里去“倒地瓜”的劳累与愉快；是母亲看到那些小地瓜毛毛脸上绽放的笑容；是雄鸡高唱东方白时，“倒地瓜”的人如潮水涌来，看到我们布袋里的地瓜，投来羡慕的目光。乡愁亦是一种收获，这种收获是童少年记忆深处，最难忘的喜悦与幸福。
淡淡的乡愁，深深的记忆，记忆中有着点点滴滴的荣耀，折射出时代的光华。乡愁是少年时代淡远却渐愈清晰的记忆，那是连续几年期中期末测验、考试，总考前三名的自豪，是经过考试奖励的笔记本，放在墙柜里厚厚一大摞，又分给弟妹们的愉悦；是获得村学校有史以来，唯一奖励“金星”牌依金笔的奢侈奖品的荣耀；是我的作文及作业，因为字迹清晰，书写整洁，在全校各个班级传看学习的骄傲；是全校师生大会上发言拘谨的我，引得掌声里掺杂着哄然大笑的尴尬；是自从小学到初中一直当班长，获得师生们的信任……人生得意几时欢！
乡愁是故乡那山旮旯里的炊烟，是那湖畔河堤熟悉的鱼香。是“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桃花的婀娜与芬芳，落英缤纷的桃林，如同步入红雨纷扬的世界；是“雪作肌肤玉作容，不将妖艳嫁东风”的梨花的素洁淡雅，给你一种“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喜悦与温暖；是“依旧风情三月在，崭新花叶四时开”的月季的花繁与妩媚，让你心如花海四季有芬芳；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荷花的香远益清与圣洁，有着“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卓尔不逊的独特品格；是“寒花开已尽，菊蕊独盈枝”的菊花的傲骨与盎然，菊花的清香给你留下的美好回忆；是“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的腊梅的暗香浮动，凌寒疏影的品质以及冰肌玉骨，“零落成泥碾作尘”的精神与高洁。当乡愁趟开岁月的碎梦，一双眷顾的纤手轻轻抚开惺忪的季节，朦胧的梦境里遗落下许许多多零零碎碎的花瓣雨，那片片残红从时间的额头徐徐飘落……
乡愁是湖区望不尽的碧水蓝天绿地、鸟语花香，四季如画，渲染你心中无尽春光与秋意，情绵绵雨潇潇增添无限惆怅。乡愁是湖堤两边的垂柳、随风摇曳的苇荡，涟漪荡漾细碎柔情、小船悠悠载着古今情话。是河中的鱼虾、苇荡中的鸟巢、小桥流水旁的茅屋；是湖畔绿荫传来的蝉唱、傍晚乘凉响起如潮的蛙鸣、秋后蟋蟀优美的琴声、槐树林百鸟的啼鸣、秋后南归的雁阵、烟波湖畔传来的笛音、苍凉高洁的月下，清幽如幻的月华、伊人采莲“带花偎伴笑，争窈窕，竟折团荷遮晚照”的清音与倩影。乡愁是春天的一抹新绿一汪碧水，是夏天的一径石路雨后彩虹，是秋天里一抹蓝天一朵轻云，是冬天里万里雪飘的空旷与清寂，是残霞晚照、明月星移，是斜风细雨、寒雪清露，是鸟语花香、浮云舒卷，是街头巷陌、花蹊草径；是《山居秋暝》的喜悦，是《天净沙秋思》的凄凉；是《游子吟》慈母的牵挂；是《回乡偶书》流露出的生活变迁、岁月沧桑、物是人非的感伤与无奈，日暮乡关，愁绪满怀无释处。乡愁就是大漠孤烟来又去，长河落日自辉煌的感慨。是雨打芭蕉叶带愁的惆怅，是火炉旁的温暖和悠然飘荡的一缕茶香。每一处细节，每一个角落，每一抹绿色，每一个灵性，每一个季节都曾滋养了你的基因你的细胞你的习性，包含你的爱恨离愁喜怒哀乐。乡愁有你割舍不断的乡情，有你记忆深沉的老屋，有百年沧桑的老巷，有你祖辈祭奠的墓冢，有你辗转难忘的亲人，寄托了游子多少不舍的情感。乡愁就像你记忆里的亲娘，心上一个秋，寂寞惆怅天各一方，一根细细的电话线，牵着你漂泊不定的心扉，思念与牵挂永远是你无法排解的乡愁，沉积在岁月的皱褶中，愈久愈浓，越久越醇香。
乡愁是你永远削切不掉的肤色，是永不走调纯朴深情的乡音。邻家的铁蛋是不是习惯的等候和你一起去打猪草，屋后的小哥是否还有趣地诱惑你爬到人家的树上摘桃子，几个发小是不是还敢渡过口子河去偷割菜园的韭菜做巧巧饭。你家房前那大拇指粗的芦苇是不是又长粗了？年三十的傍晚，你和哥哥是不是期盼着父亲分给两包你最喜爱的爆仗，村里那个饰演李二嫂的筠莲，可能也老了吧？当初可是我们村的一枝花……梦中时常一切都还在，醒来才知道一切已经远去，总以为故乡还记得自己，却不知故乡已经老去，我们曾经也是在你怀抱里长大的孩子啊！中秋佳节，风清月圆，我依然深深地爱着你，我的故乡，我的乡愁。
异乡数载，岁月荡涤了年少的黑发，生命顺着时间均匀移来，你会蓦然发现，际遇你心灵之巅的航标，依然在你生命的源头伫立，能重新拾起吗？山清水秀，燕子呢喃，那一片树林一棵树一片叶；那一径乡路一座木桥一位农夫；那一幢老屋一扇窗口一盏灯火；父亲佝偻的老腰，腰里别着的旱烟袋，袅袅的烟雾里笼罩着的那个腰身弯驼的背影；当你背起行囊，巷口那熟悉的面庞，喊着你的乳名唠唠叨叨，你带上她的牵挂，依然地走了。她留住了你的梦，她的梦里常常出现童少年的你。乡愁是心酸是生活的喜怒哀乐；是过往是父辈们在一起的家长里短；是嘱咐是饭前的叮咛，睡前的童谣；是一支摇曳在黑夜里照亮希望的蜡烛；是慈母亲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是祖祖辈辈老老少少和乡亲们慈祥的面容，以及脚下这片生生不息的黄天厚土！
在外漂泊半生，乡愁会时常触动我的记忆，催促我回归童年的乡村，于是，我背起沉甸甸的乡愁，踏上回乡之路。母亲挥手送别的村头，已不再是曾经的模样，街头巷尾怎么也找不到记忆中稚儿的足印。当年父亲亲手栽下的小树苗，如今已经长成大树，几个耄耋老人围坐在树阴下，说着笑着，眼角的皱褶里包含着多少离愁、多少心酸、多少世事沧桑；稀疏的白发中，隐藏着多少岁月流过遗落于心头的故事；这几位面色已衰的老人，不就是记忆中力大无比的壮汉吗！那个围着灶台做饭的庸俗的老妇人，不就是昔日明目皓齿眉清目秀的“李二嫂”的饰演者，村里一枝花筠莲吗？面对被光阴斫饰残破的记忆，我失落了，如同一头扎进褪色的模糊的童话里，已找不到当年的痕迹，更捡拾不到一丝熟悉的过往。
故乡，我的母亲！您离我很远，梦中您又离我切近。有梦的夜，长泛着浓浓的乡愁，眼睛闭着，心却不眠的湿着。人生即便如此，当你懂得品味生活的时候，曾经的过往与美丽，已在岁月的枝头发酵……


作者简介：初守亮，作品散见《散文百家》《江河文学》《山东文学》《神州文学》《西部散文选刊》《时代青春》《文学百花园》《企业家日报》《青岛日报》《济南日报》《陇东报》《法制时报》入选《中国当代散文精选300篇》收录《齐鲁文学年展》2018

姓名：初守亮
手机：13561575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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邮寄地址：山东省滨州市博兴县京博和苑2号楼401

不错，有质感的一篇散文

不行啊，空荡荡一片情。

不错，写出了生活的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