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 红杉树 马冰川/文

        红杉树      马冰川/文
        阿唤高个，身瘦眼小，南方人。十八岁那年，参军入伍，驻守北方。服役期满，留在当地郊区园林处工作。之后，娶妻生子，名小唤。
       几十年过去了，阿唤已经退休。而当年阿唤栽种在自家房前屋后的八棵，如今粗壮高大的红杉树，是他最荣耀的一件事，他闲时就围着红杉树转。阿唤自己也没想到，在北方的严寒地带，在他的精心培植下，红杉树竟能存活下来。根深蒂固，枝繁叶茂。红杉树是南方的象征，南方又是阿唤的家乡。所以，他嗜红杉树如命。特别爱护，非常珍惜。生怕被人碰掉一块皮，弄断一根树枝。
       阿唤看见红杉树，就像目睹了家乡的土，家乡的物，家乡的人一样。每当有家乡的游客，到北方来参观他的红杉树时。阿唤就会热情地款待。讲述在北方培植红杉树的经过。聊得投缘，投机时，便留家乡人，在此吃饭，尝尝他学做的东北菜。
        然而，每当参观的游人离去。阿唤抚摸着红杉树，心里又有一种愧疚感。
        随着城市的变化，不断繁荣昌盛，有开发商为了美化环境，装饰门面，竟以每棵二十万元的价格，要购买阿唤的八棵红杉树。
        儿子大了，要娶媳妇，姑娘大了，要嫁人。老婆正为儿子娶媳妇，没钱筹办婚事犯愁。听说有人要买红杉树，而且价格不菲。老婆异常高兴。扇动阿唤说，卖了吧，为儿子买楼，买车，置办家当。
       阿唤眼不眨，心不跳，置之不理。
       老婆又劝，谁家父母不护着儿女，红杉树能养你老吗？
       阿唤不听劝，随你怎么开导，就是铁打的脑袋，不开窍。
       老婆骂阿唤，你留着干嘛，为自己打棺材不成？
       不管老婆怎么吵，怎样闹。阿唤拿定主意，不卖。气的老婆与他分床睡，不给他做饭吃。
       老婆生病，心脏有漏洞。需大手术治疗。医药费昂贵。老婆又让阿唤把红杉树卖了，为其治病。阿唤不依。
       老婆恨，我重要，还是你的红杉树重要？
       阿唤说，先娶你，你重要。后得红杉树，红杉树也重要。我宁肯借贷为你治病，也不卖红杉树。
       儿子小唤也求阿唤，爸，把红杉树卖了吧。我先买台车，跑运输。把家富起来。妈治病，欠下一大笔货债，要尽快还。
       阿唤不容，致富的道，千万条。要靠自己闯。别打红杉树的算盘。
        小唤不乐，急，爸，人家都住上楼房，开小汽车了。咱把红杉树卖了，买楼房住，也过过好日子。
        阿唤不低头，你想过好日子，自己找辙推碾子。我就喜欢红杉树，直到我死，谁也不能动。
       老婆和儿子，犟不过阿唤，只好忍，憋。
       城市日新月异，飞速发展，阿唤的驻地，面临动迁。市规划办的同志，亲自找上门来对阿唤说，市里在你这地方，要扩建成人民休闲广场。你的红杉树在广场中心。市里决定收购你的红杉树，请专家作了评估。每棵作价，十五万元。八棵红杉树，共计一百二十万元。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
       阿唤听了，非常震惊。当初培植红杉树，是因为喜欢红杉树，欣赏红杉树，由红杉树联想到怀念的家乡。想不到，几棵红杉树，当年买树苗才几元钱一棵。如今，几十年过去，竟值这么多钱。
       老婆更是好吃好喝地供着阿唤，天天晚上钻阿唤被窝。老婆心想，这回动迁，卖，你也得卖。不卖，也得卖。总不至于给钱不要，砍了当柴烧吧。
       面对突如其来的这笔财富，阿唤既动心，又有忧虑。不久，病倒了。去医院检查后，确诊为肝癌。
        老婆说，我治病欠下的债，刚还完。如今，国家要买红杉树，把它卖了为你治病吧。
       小唤也说，白给钱还不要。难道让我为你货债治病不成？
       阿唤知道自己病的重，也听道看见，别人和自己得一样病的下场，拒绝入院进行人财两空的治疗。廉价弄来偏方，止痛药之类，敷衍老婆，应付自己。病情日见加重，疼，他忍着，痛，他挺着。渐渐的没有了意识，辞别人世。
       在整理阿唤遗物时，发现一封信。信上这样写道，妻儿，对不住你们。我已将八棵红杉树，全部捐献给国家。我是单位的采购员。一次，领导派我回家乡选购树种，移到北方培植。其中，就有红杉树苗。我因为思念家乡，就私自运回家八棵。咱家的红杉树，是用公款买的。如果再收下国家给的巨额补偿款。那不是错上加错？你们说，是不是应该把红杉树还给国家？否则，我心不安。死后都遗憾。
        阿唤老婆，住进新的楼房。经常去人民广场散步，遛弯儿，看见有人欣赏红杉树，她就会凑上前去，向人诉说，这八棵红杉树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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