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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疾 文/王璀琰
娟进屋时，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拘谨地笑着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娟面无表情，走到他侧面的炕沿坐下。隔着一张方桌，娟瞅了一眼面前的这个男人：五官还算端正，胖瘦也合适，皮肤白皙。来时， 娘特意提醒：他是城市户口，有工作…… 这是娘安排相亲以来，娟第一次正眼打量相亲对象，也许是最后一次。 娟九岁时，爹上山砍材摔伤了头，为了给爹治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最后还是没有留住爹的命。 娟在姐弟中排行老大，两个弟弟，一个七岁，一个三岁。 爹走后，娘顾不得伤心，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做饭，上山干活，很晚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娟也没有了往日的快乐，她要早早起来收拾屋子，喂猪喂鸡……安顿好家里，娟去上学，大弟留在家照看小弟。晚上放学，娟要先赶回家做饭，照望一下弟弟，再到山上拔猪草挖野菜，在娘回家前把鸡鸭等家里一切都拾掇好，娟用小小的肩膀跟娘一起扛起了家。 到了大弟上学的年龄，娟主动提出不去上学了。娘红了眼圈，抱着娟好久，点头答应。 娟心疼娘，不想看娘半夜偷偷抹眼泪，不想看娘低三下四去借钱的身影。再说大弟上学后，家里就没人照顾小弟了，娟只有牺牲自己。娟带小弟上山拔猪草，挖野菜，洗衣做饭……娟拼命地干，腾出时间就上山帮娘干活。就这样起早贪黑的干了三四年年，家里依旧是吃不好穿不好，连顿肉都吃不上。 又到年底，娘嘴上的水泡起了一个又一个。娟知道，娘是愁的。娘愁过年，更愁年后弟弟上学的钱。家里种的几亩地，勉强维持他们姐弟吃饭都难，哪里还有多余的钱？何况年后小弟也到上学年龄，娘就要去借双倍的钱，怎么能不愁？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听说本村一个婶婶在城里打工，春节回家过年。娟就跑去缠着婶婶，非要跟婶婶去城里打工，婶婶拗不过娟就答应了。娘虽然舍不得娟这么小就出去打工，可也实在没法子。 到了城里，婶婶托人把娟安排在附近一个饭馆洗碗，娟年龄小进不了工厂，这样平时也可以对娟多少照看些。 洗碗对娟来说不算什么，虽然累点，休息一晚就好了，娟感觉挺开心的。关键是这里吃的好，娟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饭。再一想，还有钱赚，娟就更开心了。 转眼到了发了工资的日子，拿到钱后，娟一路小跑来到邮局，除了留下几个零花钱，剩下的全部寄给了娘。回来的路上，娟掰着手指算：只要这样干上两年，娘就不用出去借钱了，弟弟们就可以吃的好一点。算着算着，娟就高兴的跳起来，就这样一路跳着唱着回到饭馆。 一晃十年过去了，娟也出落成一个的美丽漂亮的大姑娘，进了工厂上班。大弟初中毕业后就出去打工了，小弟今年考上了大学，娘还在家看着几亩地，只是再也不用拼命上山干活了。 这天休班，娟打算去商场逛逛，给上大学的小弟买块好一点的表。刚到商场门口，竟然遇到同村阿军，阿军比娟大两岁，也在这个城里打工，只是两人平时没有联系，不曾见面。两人一聊，都是来买表，阿军想给上初中的妹妹买块电子表，于是两人一起逛商场去了。 这次相遇后，阿军就经常邀请娟出来逛街。一来二去，两人就谈起了恋爱。娟不让阿军告诉家里人，她也不告诉娘。 阿军知道娟的想法，说：娟，你放心，我会努力工作，给你幸福的。阿军握着娟的手，羞涩的脸蛋像苹果。娟看了就咯咯笑，笑的好美。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娘死活不同意娟跟阿军谈恋爱，明确告诉娟，除非娘死了。娟知道娘一定会这样说，因为阿军家里实在是又穷又累。可是娟不在乎这些，她看好的是阿军这个人。 阿军在家排行老二，兄弟姐妹四个，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没有多大能耐，靠种地维持生计。阿军的大姐大脑炎留下遗症，傻了；弟弟小时候玩火，把家里房子烧了大半，两只手也烧残疾了；妹妹最小，还在上学。为给弟弟治手，欠外债五六万，至今一家人都挤在剩下的两间草房里住。 娟执拗，铁了心要跟阿军在一起。娘见说不动娟，就隔三差五到阿军家闹腾，闹的全村人都知道是阿军死皮赖脸缠着娟。闹得阿军父母在村里抬不起头，就在邻村给阿军找个跛脚姑娘，骗阿军回家，逼着阿军把婚结了。 阿军结婚那天，娟把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一天，不哭不闹，谁也不理。第二天一大早，娟起来跟娘打个招呼，收拾一下进城上班去了。从此，娟再也没跟娘提过阿军。 日子一天天过去。娟的两个弟弟都结婚了，只有娟一直单着。娘着急，到处托人给娟介绍对象，可是娟不是找借口忙，就是看不好对方，到最后一听相亲就直接回绝。 娘为这事哭过好多次，两个弟弟也明里暗里提醒过娟。这次相亲，是娘用生病把娟骗回家的。本来看到娘没事，娟想掉头就走。 当看到白发苍苍的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时候，娟的心软了。心想：娘也是为自己好，在这么下去，对娘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她总不能让娘带着愧疚过一辈子吧？要不就看看吧，如果这次相亲对象不是太差，就答应算了，反正是凑合过日子，也了了娘的心病。 他拘谨的坐着，有点羞涩的看着娟，主动开口介绍自己。他说的什么，娟一句也没听进去。娟“嗯”“啊”的应 付着，脑子里全是阿军向她表白时羞红的脸。 眼前这个男人不再说话。娟站起要走，说：我们可以先试着交往一下，彼此了解了解，如果没问题就先这么定着？ 他也站起来，一脸的高兴的看着娟，连连说：好，好…… 娟往外走了两步，见他没动，就扭头说：“不送送我么？”他尴尬的应着，挪动脚步。 跛脚？娟瞬间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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