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淑梅

        韩淑梅是我奶奶。
      以前总觉得奶奶的名字好土，比我的名字都土。可是现在越来越喜欢这三个字。
      记得她名字的人应该不多，因为从我记忆里的外人都是叫她七奶奶、七嫂和七婶子。我们几个孩子自然都是叫奶奶，两个儿媳妇、儿子和爷爷都是称呼“你奶奶”。
      尽管她没有年轻时候的照片，但是我觉得奶奶年轻时应该是个小美女的类型。她个子不高，但是很瘦、脸小、眼睛大且有神，眼睛很像袁泉。
       她离开我已经十一年了，也许是十二年，我真的忘记具体哪一年、哪个季节，奶奶过世的，因为我当时并不在家，也未曾参加她的葬礼。但是奶奶是我很深很深的泪点。经常入梦，经常想她。一想她我就会一直想哭。如果我是演员，可能演哭戏会很容易，因为一想她我可以在五秒内流下眼泪。
    对奶奶哭的场景是很熟悉的，她好像大概五六个月就会大哭一次。哭的时候不干扰别人，但是好像从来不会避讳我，一个人放声大哭，毫无忌惮的发泄。那时候我只知道奶奶应该很难过，但不是很了解具体是因为什么，只是我一个人看着她，也不怕，可能是习惯了。她哭完继续忙活家里家外。
    奶奶尽管瘦小，但是干活很有力气。我四五岁时候她应该有六十多岁，但是看着四个孩子，其中堂哥大概十一二岁、堂姐和姐姐八九岁、我记事四五岁。家里喂着鸡、狗、牛和羊，农忙的时候还要去地里干活。总是记得我们四个孩子每到秋天快八月十五的时候和奶奶一起去苹果园买一车苹果、一起给一颗老枣树打枣、去小树林扫落叶喂牛羊、我哭着和他们开开心心地一起吃我养的小肥狗。
    不知道为什么关于奶奶我能记住的画面都发生在秋天，一想到的感觉空气很清凉，画面的色调是淡黄色，没有任何的声音。奶奶说过的话我很少能记得起，都是场景和感觉。
    她是个话很少的人，对孩子也不是那种搂着抱着亲的奶奶。其实奶奶身上是缺少一种亲昵和在一起很自在的那种感觉。
      她出生在一个挺富裕的家庭，父亲在当地的村里可以称得上乡绅，有几十亩地和其他的一些财富比如车马之类的。当时应该是军阀混战割据的时期，国民政府对地方的把控很松散，所以当地治安非常不好。奶奶的父亲在和当地一些其他势力争斗的时候被对方用枪打死了，那时候奶奶不到十岁。之后不到一年她母亲也因为生病过世了。家里四个女儿，一个大姐已经出嫁，奶奶排行老三，家里剩下了一个未出阁的姐姐和一个不到两岁的妹妹。因为都是女儿，所以没有继承财产的权利，并且没有一个大人成年人可以撑起来，所以家里能拿走的都被堂哥以及家族里的其他人搬的差不多了。小时候第一次心里那种难过到说不出来的难过 是奶奶告诉我关于她妹妹的事情。
    那时候冬天冷，小孩取暖需要靠睡沙土布袋。就是把沙土在大铁锅里煮热，类似糖炒栗子里的沙子那样。把土煮沸后冷却到人适宜的温度，把孩子放进去。奶奶当时太小不懂得怎样的温度最合适，可以既能让妹妹早晨不冷又能让现在不太热。之后悲剧就出现了，我不忍去重复一遍细节。
    之后奶奶变一直给堂哥干地里的活，堂哥管她们吃穿和出嫁。在奶奶十八岁的时候，经过媒人说亲嫁给了爷爷，爷爷当时十二岁。堂哥还不错，给奶奶的陪嫁相对其他人还是挺丰厚。
    我爷爷的妈妈早早去世，家里主要是靠爷爷的奶奶撑起来的。我这位老太太是个类似王熙凤的存在。作为一个寡妇，但是因为娘家的陪嫁以及这个家的家底把家里弄得风风光光。自然人也很强势。他儿子也就是我爷爷的父亲就是现在所谓的妈宝男吧。全家都只听这个老太太的。奶奶从未和我说过她这个老婆婆怎么苛责的对待她，可能是因为我爷爷后来坚持要离婚而我这位老奶奶的阻拦。
     爷爷十二岁结婚但是一直在读书，后来村里来招工去市里的一个汽车配件厂做工人，爷爷被选上。他因为人很热情甚至可以说热血，一直工作得挺不错，成为一个这个比国企里的小领导。毕竟是重工业制造业，当时国家还是很重视的，待遇也是年年提高。在单位有个姑娘喜欢他，他也想和她在一起。所以就回家闹离婚。尽管二十出头的爷爷，但是因为结婚早，两个儿子也都老大了。老奶奶怎样都不同意。
    拖了些日子，那个女人也就放弃了。找了个对象去新疆了。我八九岁的时候爷爷和奶奶领着我去看 一个老太太，老太太很高兴，我们在她家呆了好像一下午，在她家里聊什么说什么我全部忘记，只记得老太太给我一瓶类似汽水的那种香槟。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喝汽水，味道永生难忘，很好喝。从老太太家出门，爷爷很高兴的问我：你猜猜她多大年纪了？她都八十多了。除了汽水我还记得爷爷这句话以及说这句话的时候开心得神情。后来奶奶和我说看得这个老太太就是那个女人的妈妈。  可以想象那时候我爷爷和她家已经有了很好的感情，而我奶奶还肯陪着去，他们到底经历过什么。七八岁的我，只有零零散散的记忆，当时也没有去打听的好奇。
     用现在比较流行的话来说，奶奶是非常典型的讨好型人格。
     如果有这种亲人，正常人应该去怜惜。我确定爷爷是一种怎样的情绪。但是我能明确感受到的是她两个儿媳的利用，对这种性格的利用。
      爷爷的两个儿子用普通的价值判断，都不算怎么优秀。但是找得老婆，相对普通家庭来说算是村里比较好看点的。因为我爷爷多多少少有点工资，在当时的农村来看，算是条件好。既然嫁给这家人的初衷是这个老公公能赚钱，自然结婚后的期待是多给老人要钱。我打小最打怵的就是我妈压迫我去给我爷爷奶奶要钱，好在无论多少奶奶从未让我为难过。当时就想长大了自己可以赚钱了，我觉对不会张口向任何人要钱。
     奶奶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婆婆，一个人看着四个孩子、干活、逢年过节给儿孩子和儿媳妇买衣服买东西。可就是这样两个儿媳妇和饿狼似的还是不满足。
    后来爷爷生病先过世了，没有了退休金。奶奶在我家，不到一年也跟着过世了。最后一次见奶奶是2007年，那年夏天我刚毕业，还没确认好工作，读了十几年二十多年的书 前途不明。我心烦意乱，焦躁和不安每天占据着我，而我父母觉得大学是终点，毕业后有份好工作是水到渠成的。而我如果在家晃荡是没本事，甚至觉得有点丢人。考了老家邮政系统的合同制，因为待遇太低和不喜欢，就匆匆忙忙回烟台。所以当时除去考试，在家也就三五天的时间。当时奶奶已经瘦的皮包骨头，精神恍惚。看到我以为是我堂姐。我当时很生气，怎么不认识我了，心里难道只有我堂姐吗？
    那是我与她的最后一面。我想起来了，奶奶应该就是07年冬天没的。
    真的很想她 很想她。没有任何一个亲人的过世使我会 越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深入心底和深处的想念。



张彩娟 13235355035

---------------

文笔很流畅，但人物没立起来，细节不够，少了一两件能动人的故事——围绕奶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