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 靶 归 来 小小说 沈良明 老苏最近迷上了跳广场舞。 这让老乔心里不舒服。老苏和老乔一个住城南,一个住城北,是退休后一起玩多年的玩伴。下围棋、钓鱼、摄影一起玩好几年了,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老乔决定去看看。 县城小,说是城南城北,其实骑自行车也就十多分钟。老乔赶到广场时,广场人不多,老苏一个人在弄音响。说是弄音响,也很简单,不像过去要拉电接插座。老苏只是把背去的音箱从背包里取出来,再把背包铺开,把音箱放上去,插上U盘,打开开关,调试好音量就行。 广场上的人变戏法似的,一会儿就聚集了二十多人。一个身穿舞蹈服、步态轻盈、面目皎好的女人,来到老苏面前,和老苏说笑着打开音箱。音箱里先是播报了一段“高温严寒天气,请锻炼者注意身体”的前奏,接着舞曲《打靶归来》弥漫开来,一群人排成二行,跟在女人身后开始跳起来。 老苏看起来不怎么熟练,跟在队伍后边,一个人一行,前边人们往左他往左,人家往右他往右,说不上有什么肢体语言,表情僵硬。倒是老苏不在乎,一步一步跳得很认真。当舞曲放到“咪嗦啦咪嗦,啦嗦咪哆来,愉快的歌声满天飞,一二三四!”时,老苏的情感也达到了高潮。仿佛他专为这段而生,手往肩上托着钢枪,姿势和脚下的步子一样铿锵有力,嘴里和着音乐,用尽全身的力量在喊“一、二、三、四”。 中间休息的时候,老苏又去了领舞那里,两人面对面,一边说一边还比划动作。老乔想起人家说的黄昏恋,再想想老苏中年丧子,前几年又走了老伴,呵呵一笑,转身走了。 少了伴的老乔,鱼钓得再多也觉得无趣,一日想起老苏和领舞,就给老苏打电话,“老苏,好久没见,什么时候喝个酒啊?”老乔自己也觉得奇怪,话到嘴边,怎么把喝喜酒说成了喝酒。 电话那头老苏哈哈大笑,“老乔,真的好久没见,今天我刚买了螃蟹,来我家喝酒吧,今晚就来。” 到了老苏家,音箱正放着老苏跳广场舞的舞曲《打靶归来》。 老乔说:“一年多了,还没学会啊,这是领舞给你开小灶啊?人呢?” “你说领舞啊,人家怎么可能到我家来教啊。其实我跳舞也没那音乐细胞,只是玩玩,我儿子苏兵爱听《打靶归来》而已。”老苏解释道。 螃蟹端上来,老乔问:“照你这么说,你跳广场舞,只是听听《打靶归来》?” 老苏没回答,一口喝下杯里的酒,足足有二两,瞬间脸就红到脖子,眼角也湿润起来。 那一晚,老哥俩个喝得烂醉,老乔就住在老苏家。 第二天起来,老乔见墙上挂着一个大镜框。镜框里一个年轻小伙穿着一身迷彩服,坐在掩体边上,身上靠着一支上了剌刀的步枪。 老乔后来去了县图书馆,在县志上查到: 苏兵,烈士,1978年在打靶中因抢救战友牺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