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阿武（1013字）
文/魏霞
那天我呼哧呼哧地背着书包跑回家，老远就看见爹和瞎子阿武坐在院子里唠嗑儿，很是稀奇：爹咋没下地干活儿？瞎子阿武一年有半年都在外说书卖唱，啥时候回来的？来我家干啥？
我口渴的不行，直奔灶间，舀了半瓢凉水，咕咚咕咚喝了，用手背把嘴一抹，就去老槐树下牵我那只宝贝羊。
“今儿你不用去放它了”。一向对我寒着脸的爹，这会儿脸上似乎有些暖色。
“咋不用放了？”我看着向我咩咩咩直叫的羊，问爹。
爹的烟袋窝在鞋帮上磕得砰砰响：“以后由你妹妹放。”
“我呢？”我直着脖子问爹。
“你呢？你明天就跟阿武走。”后娘在我身后恶狠狠地说，她带来的两个小崽子躲在门板后偷偷地笑。
奶奶临死前的话在我耳畔响起：“有后娘就有后爹。”
“不，爹，今年秋天这只母羊下了小羊羔，就够我的学费了，我不跟阿武走。”
“小兔崽子，还想继续读书，要翻天了不成？”后娘隆着个大肚子倚着门框说。
那晚我搂着我的羊在灶膛的草窝里哭了半夜，还是没能改变爹的决定，爹以每月五块钱的价钱把我卖给了阿武，让我作阿武的小引路。
第二天，我背着我的小书包，里面装着一年级下册的语文书和算术书，牵着阿武的竹竿上路了。我在心里怪爹，恨后娘，也恨阿武，你在外面说你的书卖你的唱吧，回这个山鸡都不下蛋的穷山坳干啥？
我越想越恨，把阿武的竹竿“哐当”扔在了地上。
“小兔崽子，你干啥？”
“我要拉屎。”我跑下弯曲的山路，坐在了一块大岩石后面，泪刷刷地往下流，我想我病故的娘，如果娘还在，一定会让我上学的。
阿武用竹竿嘣嘣嘣地敲着地，吼我：“拉个屎用半晌功夫？小兔崽子？”
“都怨你，你若不回来，爹就不会让我不上学。”
“你懂个啥？早点儿跟我学说书卖唱，不比你爹把你卖到煤矿当小矿工强。”
“我就是当小矿工，也不跟你这个瞎子。”
“当旷工可能丧命，跟着我说书卖唱，好孬算是有个手艺。”
“呸！”我狠狠地向阿武吐唾沫，“我不稀罕学你这破手艺，我要上学，我要上学读书。”我越想越伤心，索性在空旷的大山里嚎啕大哭。
“小兔崽子，不是你爹一直求我，我才不要你，富贵等着跟我引路呢。”
“那你就让傻子富贵给你引路吧。”
我把瞎子阿武闪在了半路上，独个跑到后村的姥姥家躲了起来。
三天后，爹捎信让我回家，考虑到姥姥家也并不富裕，我就顺坡下驴回了家。
爹又捉了个小猪崽，我放学后扯猪草喂猪，晚上就着煤油灯写作业，磕磕绊绊地上完了小学、初中，七九年的暑假，我接到了师范入学通知书。
一天，爹给我打电话：“回来一趟吧，你阿武伯快不行了，你的学费他一直资助着呢。”
【作者简介】魏霞,河南省鹤壁市作家协会会员,2018年开始创作，作品散见于《博爱》《中国劳动保障报》《广州日报》《河南日报》《濮阳日报》《娘子关》越南《解放日报》等国内外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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