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法

手法

金利

    桂香四十五岁，头发与耳朵齐平，黑黢黢的脸，平胸，像个瘦弱的汉子，没一点色彩，她是村支书宝贵的老婆。

    宝贵，身材魁梧，声如洪钟，眼睛大，严肃，村支书的岗位染了他一身官架子。村里传言他跟妇女主任有一腿，桂香管不住他，只顾闷头干活。

    他们家住村头，按风俗属于一户挑全村，风水不好，人气却很高。吃过午饭，大家抢着在他家房前的老槐树底下“占窝”。来得早有光溜溜的石板坐，来得晚只能蹲着或找块砖头垫着腚。他们打牌可不是闹着玩，是赌钱，一颗牌五分，在家里谁当家，谁说了算，老槐树底下一瞧便知：但凡爷们站在背后指手画脚，娘们挥牌如雨的，家里定然是老婆当家，不信晚上蹲在他家墙角听一听，跟牌场的语气一样。

        “先出着这个。”爷们猴急猴急地。

        “夹腚!”

        “哎，这个，这个......”

        “赶紧给我夹腚！”娘们叼着烟，扭头剜了一眼。

     爷们悻悻地不言语了，擎在半空的手也知趣地缩了回去。

     别以为幕后的都是慈禧，想得美！

     宝贵不打牌，他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刮胡子。他的刮胡刀很别致，是一把匕首，不知从哪里搞到的新奇玩意。他把磨刀的布条挂在树杈上，一手拽着，一手蹭蹭地磨刀，他虽不打牌，但他家肯定他做主，倘若他打牌，恐怕桂香站在他身后的勇气也没有。桂香不真这么认为，她觉着她有好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喂猪，拔草，洗衣服，净是干不完的事，谁有那个闲工夫扯淡。宝贵边瞧他们打牌边磨刀，“观棋不语真君子”，宝贵是真君子，他从不指点别人，也不打完牌后评判谁是臭手云云，没人能猜透他的心思，也许是想着村里哪个妇女的心头事，或村里哪块地可批成宅基地。

    桂花是村妇女主任，汉子前年胃癌去世了，大热天，她忙着到村头晒场晒麦子，桂花长得饱满风韵，大夏天浑身依旧散发着雪花膏的香气，只是这几年操持家务让她苍老了许多，她推着车子朝老槐树迎面走来，车上有两袋麦子，百十斤吧。她吃力扭动的屁股没人留意，除了宝贵。

    桂香蹲在地上搓衣服，抬头才发现宝贵没影了。她重重地叹了口气，丢下衣服，转身回屋拌猪食了。

    太阳不那么灼热时，宝贵回来了，边走边整理掖在脖子里的衬衣领子，庄稼人不喜欢穿衬衣，宝贵喜欢，也许这样才能显出他领导身份，毕竟他没有名片。

      “做好饭没，我饥困了。”宝贵扫了一眼桂香说。

    桂香没搭理，只顾埋头洗衣服。

      “你聋了？”

      “啪”，宝贵一巴掌甩在桂香的脸上。

    桂香怔怔地瞅着他，眼神又飘忽不定地看了看老槐树下那一坨打牌的人，接着继续低头搓洗衣服。桂香用袄袖不停的擦额头，分不清是汗水或泪水。

     他肯定是真饿了，别看整日不干正事。

    宝贵不打牌，却打老婆，他打老婆跟别人打牌的手法一样。村里人打牌有个习惯，唾口唾沫到手上再出牌，这样容易抽牌，也能打出节奏和气势。

     “肏你妈的”地下铺的尼龙袋被扬起阵阵尘土。

    宝贵打老婆也是这个阵势，唾口唾沫，扬起巴掌便朝桂香身上抽，下手没轻没重，边打边骂“肏你妈的”。

    不几年，宝贵竟然半身不遂了。大家依旧在老槐树下打牌，他再也不能站在树下磨刀了，只能趴着窗户眼巴巴地向外张望，隔着院子，鬼才信他能看见别人手里掐着什么牌。嘴虽歪了，但依然琢磨不透他的心思，至少不是在想妇女主任，这一点没人怀疑。

    桂香喂完猪，紧接着喂宝贵。她喂猪很仔细：先喂一瓢，耐心地瞅着猪吃光了，再往猪槽里倒另一瓢，生怕撒了猪食，也生怕溅猪一身。她喂宝贵的手法也一样，只是猪用的是瓢，宝贵用的是勺！

    过了几年，宝贵死了。临终前，他一句话都没留下，只是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泪水在眼里打转，却始终没滚落下来。

清明节，桂香提着篮子去给婆婆上坟，篮子里装满了烟、酒和刚刚出锅的馒头。她跪在坟前，眼里噙着泪，楠楠地自言自语：“妈，俺这一辈子把欠您的情还上了，俺好好伺候宝贵直到送终，您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了。”说完她趴在坟头上嚎啕大哭，这哭声凄凉、惨淡。

金利，八零后，烟台人，程序员。开发区散文协会会员。业余时间进行小说、散文、诗歌创作。作品散见于《中国作家网》《黄海文学》《烟台晚报》《烟台散文》《作家导刊》《齐鲁文学》。“心中有爱就是年”入选《胶东散文年选2019》。数年来先后在各种省、市级报刊、自媒体发表小说、散文、诗歌累计二十余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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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有点乱，没处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