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邢和老高都是机关单位的看门人,都是不惑有余而知天命不足的年岁,都有一个外号,一个被称作“邢科长”,一个被称作“高尔基”。
邢科长做了一辈子的看门人,机关的人来来去去,而他就像《春江花月夜》里“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里面那轮不变的月亮一样,除了自身阴晴圆缺的变化,人一直从老机关旧址跟到了新地方。邢科长这个科长其实当得“名不符实”,他的本名叫做邢珂,刚开始机关知根知底的老人都是直接喊他的名字,后来来的人便不晓得他的真名,而是把他当做了保卫科的科长叫了起来,后来知道了底细又不好改,便不管哪个“科”字的直接简化为邢科,其实他的手下一直是没有一个兵的,直到“高尔基”的到来。
高尔基原本是老高的微信名,后来被一个爱开玩笑的同事发现,便随口调侃,以致后来新来的人都把高尔基当成了他的本名,而老高也乐于接受这个高尚的名字,从此便叫开了来。高尔基是部队退役军人出身,人长得高大,虽然跟邢科年纪相仿,但看上去却足足年轻了十岁有余。
老高比老邢晚进机关几年,按照机关传统的论资排辈,无形中便比老邢矮了一截。从未领导过人的老邢把持着机关的西门,机关的大小领导及一些重要的科室成员都从这个门进出,而且还有一间像模像样地两套间的值班室,单位的收发报纸、后勤的一些大桶水等杂七杂八业务都归邢科管理。而“高尔基”则把持着机关的东门,进出的主要是来机关办事的平头百姓以及一部分在东部区域办公的机关人员,因为不算个“正儿八经”的门,便只在第二道门处设置了一个前台,高尔基的办公区域就是这张不足2米的桌子,相比于邢科的两居室套间着实简陋了些。
邢科人长得瘦小,眼睛有些斜视,常年在机关打磨,里里外外都混了个脸熟,人变得精明干练,也养成了机关人常有的“见人下菜碟”的毛病。高尔基刚来那会儿,邢科眼看着来了个新人,就想着耍耍威风,便把领导安排给他的一些活安排给高尔基,比如大领导来视察前协调停车位。高尔基刚开始不清楚底细,对于邢科给他安排的活尽心尽力,后来时间长了,了解了邢科的身份,便没了往日那份殷勤劲,再后来东西两区之间无形之中划定了一条分界线,两人开始“自扫门前雪”,关系逐渐僵化,直至“相见不相闻”。直到后来发生的那件事......
据说高尔基离过一次婚,身下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女儿是同前妻所生,儿子是现任妻子带来的,复杂的家庭关系便不时地引发出一些矛盾。有一次因为家庭矛盾,正值青春叛逆期的大女儿便离家出走了,为了寻找孩子,机关同事们都动员起来,但直到傍晚也没寻到人。白天高尔基外出寻找孩子,邢科便主动承担了东西两门的业务,一整天跑来跑去的,到了傍晚下班听说还没寻到孩子,邢科便骑上他那辆小电驴在机关周边的角角落落寻找起来,你别说,小电驴的效率果然高,孩子还真让他找到了。晚上十点多钟,邢科骑着他的小电驴出现在高尔基家门口,当门外传来一声清脆地“邢大大再见”声时,高尔基两眼通红地冲出了门外,激动地一把把女儿搂在怀里,远处小电驴微弱地光像燃尽的烟火一般逐渐消失在巷口。
从此以后,高尔基见了邢科开始热情地打招呼,而邢科依旧是斜着眼睛,一副不愿搭理人的样子,但东西两区之间都多了一个人的身影,那条本就不存在的分界线也像解冻的冰层一般被春风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