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六首

诗六首

王士勋

八月，立秋作序

终于，瓜果成熟了，或在成熟的路上

草虫声，清亮中略显沧桑

月色，在雨后

仿佛一片透明的钧瓷

此刻，立在秋天的词句，为尘世作序

写大片稻禾，被风推搡着

写第一片落叶是旗手，注定有大群的诗人

前仆后继，铺叙大地辉煌

写我的父亲，背着手，缓慢在田埂上踱着

而后，坐下来，点燃一支纸烟

刚好，一缕风吹过他的头顶

扶起满头白发

云的故乡  

进入谷雨，云

柔软，裹挟着雨滴的坚硬

目之所及

似乎有风拆解它

一片片，一点点，一缕缕

凝视它的七形八状

我想到：很远的地方有座山，有个花圃

一些叫云的名词，被培育

从豁口处游荡出来

成为简笔画、水墨画、油画

的一部分

此时，蓝天静如一匹绸缎

而白云，如芦花

注解故乡

桃花引     

向南方大喊一声：桃花就淅淅索索地

盛开了，在春风中荡漾的花瓣

如同一颗少女的心

月色如瓷。打开唐风宋韵

翻捡几行如水的句子

酿一盏桃花酒，一饮而尽

人间便是桃花源

蜜蜂、蝴蝶，沿着水流方向

修饰自己，而后立在黄昏的草尖

拽一片晚霞披在身上

仿佛袈裟裹身

它们在扮作另一样桃花

抑或，在乍暖还寒的尘世

妆点佛龛前的豆光

唤醒慈悲

焰火般的桃花

每个角落都充满了芬芳的味道

大雁的一声声呼唤

仿佛穿越经文的桃花雨

恰好有一滴，怀揣苍茫山水

别在我的前襟上

寒露     

枫叶红了，寒月的光铺在草尖上

秋水的涟漪如黄花的梦

叶落如诗

挂在枝杈的果实，或像灯笼，或像风铃

还有的，像一群无家可归的子嗣

抱紧一束晚辉

鸟鸣滴在叶面上

化作寒露

阳光抵达之前

它是来自诗经的修辞：象征，抑或隐喻

而此刻，恰好凌晨2时49分

秋意正浓，似千年老酒

我偏爱一滴露珠，待天空再升高三寸

便泅渡自己，化作人间霜白

镜中   

明月高悬，像一面圆镜

几颗寥落的星子，守在远方

风过来，小心擦拭镜面的灰尘

人间沉静

每条沟壑都流淌着寂寞的水

清洗鸟鸣，以及时光里的黑色斑点

绿植，婉约如宋词

蛙声隐于芦根

寺院的香火依然亮着

那尊独坐的菩萨，双手合十

几百年了，而轻敲木鱼的小沙弥

此刻，进入了梦乡

浩荡的万物，在空旷的镜后

生长，抑或消亡

回忆   

用一个晚上，倒叙半生故事

把草事、花事、风事、雨事、雪事

按时间、地点，条分缕析

铺展在月色里

在按照喜好、厌恶，分类捆扎

便有了流水似的色彩斑斓

偶尔，擦掉那个小男孩

在乡间小路上踩踏出的文字

而阳光和青草的味道，在心壁上

却萦绕不去，他举着的手中的画笔

像一截春风中的柳枝

描摹蓝天

四季的日出日落，掠过发梢

鬓白处，那朵玫瑰的芬芳和鸟鸣一起

隐于一阙宋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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