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与矮屋

（1）
一辆车悠然地行驶在村道上，路两旁的油菜花粉粉嫩嫩地在春风里轻摇，一片片鹅黄点缀在广袤的绿海里。艳阳下，到处郁郁葱葱，生机勃勃，充满祥和与欢腾。蜜蜂在飞舞忙碌，小鸟在追逐嬉戏，小野鸭在龙虾池里铺食，春天是如此的美好！

车内的人却在抹眼泪。是位老奶奶在低声诉说着老伴离世后的孤独，儿子们的不孝与生活中的凄凉。

一阵迅疾的风，吹皱了池水，惊没了鱼儿。春，开始皱起了眉头。

车上就两个人，老奶奶坐在后面抺眼泪的动作司机是不知道的，但是感觉到了她声音的哽咽。中年司机就是我。

赵奶奶今年八十二岁，是我老妈在茶馆里结识的好朋友，住在只隔两公里远的邻村。

老人昨天从我妈口中得知，我会修一些简单的电器，今天就找上门来了（我妈住在隔壁弟弟家），希望我去帮她看一看卧室里的灯泡，她说摸黑已经有一年多，每天晚上就靠手电筒照明。

摸黑一年多？我的心陡然间像被电击了一下。不敢相信这种事会发生在一个儿孙满堂的老奶奶身上，我看不出这个赵奶奶有多可恶，才会让她的晩辈们如此漠视和厌弃？

老奶奶这是第二次来找我。

她第一次和我打交道是去年年底，记得那天是腊月二十八，突然被一个陌生的奶奶叫我的乳名：“强娃儿”让我莫名其妙心里却又生出柔软来。当时的我讶异地望着她，她马上自我介绍，末了让我帮她上街买一幅对联，她说感觉自己身体越来越差，担心时日不多，有可能随时会撒手西去，想今年贴春联添点儿喜气。

她对我说自己有三个儿子，没有女儿。三个儿子没有一个真正地去关心过她，只是每个人每年给她足够的米和油，钱是绝对没有的。像买对联这种事，更没有人会理解她，反而还会被他们嫌弃和责骂。只好来找我帮忙。

从写春联到现在才二个多月，说明她过年的时候就是摸着黑熬过来的。

我望着站在面前的这个老人，干干瘦瘦还微微佝偻的身子，露在塑身羽绒服衣袖下面的双手满是蚯蚓般的暴筋，枯黑像鸡爪。也就是这双似鸡爪的手养活了三个儿子，才有如今的儿孙成群。那绿色衣服应该是孙女们的旧衣服，很时尚，穿在一个耄耋老人身上显得滑稽又酸楚。慈祥的脸上布满沟沟壑壑，望着我的笑脸略显担忧，生怕我不肯帮她。一脸的忐忑不安，又尽量想讨好我，那促狭拘谨的模样催使我连忙应承下来。

“腊月给您写春联的时候，为什么不对我说呀？给我说就好了，让您又摸了两个月的黑”我面带微笑又口气责备。目的是想宽慰她，让她心安。

“娃儿，我不知道你还会看电呐，昨天听你妈妈说哒才晓得，又来麻烦你了，厌嫌我这个老婆子不？”还没等我回话她又接着自艾自叹：“唉，怎么不死啊？阳寿长，活着逗人嫌呢”

“奶奶千万不要这么说这么想啊！我非常愿意帮您，您是我老妈的好朋友，哪怕不是好朋友我也会帮您的”。

“你妈妈的命好啊！我没有你妈妈的福气”奶奶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能做的就是快速拿好万用表马上招呼奶奶上车，早点帮她解决问题比任何甜言蜜语都好。

（2）

一间外墙斑驳的矮屋，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门两边的春联还没被风毁坏，被老人保护得很好，却也不再像当初那样鲜艳，老人好像要强行留住渐渐远去的年味。此时这两抹红，便给我增添了一丝酸楚。奶奶颤颤巍巍的拿出钥匙，半天才拧开挂锁。

三个儿子都有崭新的楼房，谁都不愿意让老人住进去，便凑钱给她在公路边搭建一所小矮屋，里面隔成两间，一间做卧室，一间做火房。火房里的灯泡是好的，坏的是卧室。

房间里，在大白天都有点昏暗，却又舍不得打开灯，其实电也不贵，五毛多一度，纯照明能用多少钱？因为做饭烧柴，屋顶的亮瓦被熏得不甚透明，墙壁上的小窗户玻璃缺失，用一块纸箱封堵抵御寒风，屋顶挂满蜘蛛网。

进入卧室，情况稍微好点，亮瓦没有那么黑，蚊帐已经变黄，被多次洗涤和烟熏分不清当初的颜色。床上非常整洁，水泥地上也打扫得干干净净，窗户还剩半块玻璃，另一半也是用纸箱封堵。

我站在一条板凳上，拿出万用表查了一下，灯泡是好的，开关也是好的，应该是线路断了，沿线察看一遍，墙角处被老鼠咬坏了，不到一分钟就给解决。

当灯泡亮起来的时候，老奶奶豁牙的嘴笑得像个孩子，到处翻找东西给我吃，我连忙阻止。从奶奶忙乱的背影和动作能深深的感受到她的感激与盛情。原来奶奶的性格是这样的：只要你给她一分的好，她会回报你十分的恩。

当我在屋外水龙头洗完手后，老奶奶一脸歉意递过来一个橙子和几颗糖果，这可能就是她自己最好的东西了。我不接，她就硬塞过来，她一下子不知哪里来的大力气，仿佛拼尽洪荒之力也要报答这份恩情，心里才会舒畅和心安。

然后又挪动蹒跚的步子去菜园，将鲜嫩肥厚的蔬菜摘了一大捧，也不问我爱不爱吃，吃力的拉开车门放进去。奶奶的菜园打理得还真喜人，满园绿色，该有的都有。

奶奶门前出现的小车引来几个好奇的邻居，当得知我不是亲戚，只是来帮忙修理电灯的，就有一个老爷爷毫不吝啬的夸起我来。他最后说的话让在场的人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长叹：“一个娘可以养活三个儿子，三个儿子却养不了一个老娘，多么讽刺！”

几个人东张西望之后，一个怀抱孩子的中年女人笑着缓解气氛：“张爹爹胆子好肥耶！”

“我敢说出来就不会怕！”老爷爷一脸傲气，末了又加一句“他们宁可绕路都不会来这里的。”

这话瞬间让世界变得一片沉寂。

（3）

一排排整齐的楼房，在阳光的照耀下，各种瓷砖泛着独自靓丽的色彩。很多人门前的小车就是个摆设，一年开动不了几次，也就为过年过节吃喜酒而准备的面子。

赵奶奶的矮屋安放在这些崭新的楼房前面，就像配置的一个茅厕。久经风霜的外墙，红砖之间的石灰被风雨侵蚀剥离，一道道遍布的砖缝和主人脸上的皱褶成了绝配，哪天老人去世之后，这矮屋也就随之消失了。

老人与矮屋，相顾无言，唯剩皱褶千条！

我脑海里又浮现出第一次来这里的画面……当时老人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红包，是缠绕在一起的塑料袋，慢慢打开，都是整理得齐齐整整的零钞，一百的钞票只有一张，大约共有三百块钱。半天才抖抖索索地抽出一张十元钞票递给我，让我帮她上街买一幅春联。

老人的主要收入来源是国家发放的养老补贴，六十岁以上的老人每人每年一千三。八十岁以上的老人每年增加三百块钱补贴。再养几只鸡下蛋，土鸡蛋每个能卖一块五，收获季节会去田间地头拾捡谷穗。如果没有政府补贴，不敢想象她的日子怎么过。所以农村老人们都在赞颂如今的国家政策越来越好！

我望着面前的钞票和枯柴般还微微颤抖的手，没有接，决定帮她省下这个钱：“奶奶，不要买，我帮你写”

“娃儿你还会写对联啊？真好！”奶奶收回钱，像小孩一样开心，然后又递过来：“但是，你还要去买红纸。”

“不用，我家里有。”

在老奶奶的千恩万谢中，我很快就写好了。

矮屋避寒暑，陋联迎新岁

“写得好哇！写得漂亮！可惜我不识字。娃儿，好事做到底，去帮我贴一下好不？”

当我们来到她的家，才知道我对联中的意义有多么贴切和般配！后天就是大年三十，家家户户二楼的晒勾上都挂满了各种腊鱼腊肉，大门前各式红灯笼将春节的气氛沁进每个人的心里。所有在外奔波的人都已归来，平时难得一见的青春气息让农村突然间活力四射，打扮时尚靓丽的少女和少妇的身影随处可见。

而老人家简陋低矮的小屋，没有丝毫新年的氛围感，老气横秋的墙壁，砖块之间的缝隙苍桑又哀凉，缺角的两片门板是那么的丑陋，塞在窗口阻挡寒风的黄纸板一脸的委屈，屋檐下的几捆干柴，上面盖着的防雨白膜，像没有新衣服穿而不满的孩子，在寒风里发出哭声。如果农村有城管的话，早就因有损形象被消灭了。

脚下不用垫凳子，我就能贴好对联，站在五米之外再看过去，红红的春联突然间给了小屋灵气，仿佛让屋主人也斑斓鲜亮起来。

然而在旁人看着会突然间心里憋堵得慌！我不忍多留，逃逸似的离开了，在浓浓的春节氛围里，我却撒满一路的心酸与惆怅。

通联：作者真名，熊大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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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与手机同号。

主题不错，只是写浅了。

我感觉写得很好呀。

蓝鲸 发表于 2023-11-13 15:25
我感觉写得很好呀。

语言有些稚嫩，但真还算不错。移过去，请主编定夺一下吧

粗看可以，细看不行。过于直白，第三部分情节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