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或遗忘（近作一组）阿华

现实或遗忘（近作一组）

文\江苏阿华

凤仙花又叫“别碰我”

我不怀疑粉白、深红、淡紫
能入药
也不惊异桠间凤状，在房前屋后

开得如痴如醉。它们
离尘世那么近，距星辰那么远
如忽略的偏旁

捺不住民谚里的忧伤。祖母年年清理
却无法阻止野性的蔓延
风吹万物，也吹我们，更吹

乡愁在岁月里滋长。炊烟消失了
多年后，鸟鸣还在
染指甲的女孩，花一样开在了他乡

遇见

在乡下，风一直肆无忌惮的
吹着黄昏里的土坡
—— 那片泛黄的包谷地

远远地看，有晃动的无助
也有一只云雀轻飘飘的落进去
野草还在摇摆
一朵、两朵的“蝴蝶蓝”，单薄得
暮色遮住张开的翅膀

通往包谷地的小路，已没有结伴而行的鸟鸣
而那晃动的无助
探出额头时，我才知道
肩胛的袋子压弯了九月的天空

秋风借走了月亮。民谚里的厚土
露出半截石头
她无意于栖息，形似流云，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黄昏，雁过故乡

吃力地爬上土坡的母亲。大雁从头顶飞过
它们紧紧挨着。似乎贴着低矮的云层与故乡的炊烟
似乎黄昏的表白，正上演一次回家的迁徙

1.55米的母亲，把自己安放得那么高，那么显眼
她看大雁，无非是也让我们看她
“时间那么久了。这些孩子怎么还没消息？”


最后时日

她松开双手。小屋很安静
一群鸟离开树林。只有叶落的声音
读出红尘的寒意

孩子们后悔买的寿衣大了，鞋子小了
这么多年
没陪她走出过村庄

柿子树上，有没有赶不走的鸟儿
自留地上，红辣子有没有虫
到了天堂，还能不能到田地锄草

南方小雨，她一直静静的
听屋檐滴答的声音
木桶满了。木桶会被谁拎着离去……


娘啊娘

娘，喜欢锄头，竹篮
和自留地里黄瓜藤、苞谷的长势
——— 是我臆想的

娘，个小。秉性善良
黄昏做出可口的食物。月光下让炊烟多飘一会儿
——— 是淳朴教会的

娘，不会叫苦。夜黑，池塘去不了
院子里的井绳长一截
腰杆就弯点。再长，拉上来的浑浊又少又轻

艰难的日子。娘，缺少头顶的月亮
八岁那年，送我进校
淋湿的裤腿，像是黎明一场雨水哭过


我居住的地方

风吹过河流，吹过栅栏，吹过门匾上
模糊的神龙
小孩过家家，红肚兜露出
吉祥的民俗风味
梧桐树上，人性的喜鹊
昂头翘尾，囍临四方

桃花在岸边，一朵朵挽着露水喂养蜜蜂
最美的田歌，浅草上
把云朵扯下来，就会长出带水的月亮
给你一个亲切的脸庞

土生土长的我，一直想爬上高大的梧桐
看银河里的鹊桥。一直想虚拟，从枝干上滑下
让月光的弧度，弯进羞涩的眼神

听，未长大的雏鸟在檐口喊娘
我领来陇上的萤火，请你陪我看


现实或遗忘

寺庙里蜡烛又亮了。点火之人是佝偻的背影
这一年，小村太安静
她只来过一次。我也仅此叫了一声婆婆

雪花从北方赶来，我一粒粒数
数到路白了，田垄白了。才知道没有脚印
从异乡指向炊烟缭绕的屋檐

寺庙在村外独饮寒风，神的怜悯
多半是虚无
老婆婆一声声咳嗽，仿佛要把许多熟人请回来

炊烟送走的时光 。一定坐着许多白发鬓鬓的老人
他们宽厚、仁慈
谈论早晨的阳光，黄昏的晚霞
他们似乎被遗忘
偶尔从乡间的草丛探出俭朴的额头


旧房子

的确很旧了。去年的藤蔓还没有枯完
新的攀爬又开始了疯狂
一粒萤火悠然飘来，点亮逝去的时光
而墙的影子，终究无法捡起零乱的脚印

旧房子，有旧心事。麻雀成了新主人
许多虫鸣送来童话
而风，吹落青瓦，却无意翻看一盏油灯挂在悬梁上

双开的木门一直虚掩。野生的葡萄还在墙角
旧房子把炊烟蛊惑了那么久
弓在灶膛里的咳嗽就有多么辛劳

早已离开的背影，只有远处的土坡
时不时眺望，时不时忧伤，时不时捎一封书信
打探它的忧伤


婚礼

村庄盛产乡愁，我在夜晚望星空
流水无所顾忌。辽阔都是用来装烟火的

在河流彼岸，红蓼扮演新娘
田蛙是鼓手。潋滟是月光撒下的片片祝福

流浪的蜗牛，背着房子路过
形似乞讨。却不见书生莲蓬，赐一口清凉露滴

微风摁着新娘磕拜。蛐蛐不明不白
这低于人间尘埃的婚礼，上有瓦蓝，下有潺音


我还没有把乡愁说完，炊烟就没了

其实，我想说的路，一直很弯
垂柳也是。云雀把流水叫醒，阳光引领着拐杖
七七芽、马齿苋抖落晶莹的露滴

其实，我想说的河流，沿着小路也在弯
因为它顺从，伸向二道岗，又折返接纳浇水的亲人
田歌爱上云朵，而云朵在水面意味深长

其实，我想说的祠庙，四面漏风。神走了
只剩一睹坍塌的墙、蓝边破碗和一些散落的灰烬
小油松，好久未见眼神恍惚的大黄狗

其实，我想说的村庄，一直存在。它善良淳朴
对我庇佑得太多，把时光
卧成了老槐树的忧伤

田地一寸寸减少，模样一点点消瘦
槐花纷飞时，我低首捡拾
还没有把乡愁说完，炊烟就没了

作者简介：江苏阿华，原名冯金华，常用笔名华子。诗歌爱好者。结集《每一个村庄都会哭》《那山，那水，在人间慢些走》两部。作品见《绿风》《金山》杂志、《诗潮》《山东文学》《扬子江诗刊》《黄海文学》《香港文艺报》等。2015年中国大别山诗刊十佳诗人，曾获第二届四川理塘诗歌节征文三等奖，首届闻捷诗歌奖三等奖，首届中国海门“卞之琳”诗歌优秀奖，第四届“屈原杯”诗歌优秀奖等。出版诗集《喊魂》（2022.12.先驱出版社）。现暂住四川达州市。

暂住通联：635000 四川达州市通川区西外莲湖广场3栋22楼2号 冯金华（笔名：华子） 电话：13913430323（同微信） 邮箱：fengjinhua1314@163.com

遇见、我居住的地方、我还没有把乡愁说完，炊烟就没了，这几首不错

孙慧铭 发表于 2023-10-11 11:08
遇见、我居住的地方、我还没有把乡愁说完，炊烟就没了，这几首不错

谢谢慧铭老师，问好您

孙慧铭 发表于 2023-10-11 11:08
遇见、我居住的地方、我还没有把乡愁说完，炊烟就没了，这几首不错

就这几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