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来得很突然

天干得没完没了。从收完麦子一直都没下过场透雨。泼了水种的玉米，从出生就没有奶吃的小猫一样，黄焦拉气，焉了吧唧，卷卷着叶子站在滚烫的土里，没有半点精神。只有在早上的时候，靠着玉米芯里的一点露水，还能强打着精神坚持一会儿。
这中间也下过几次雨，都不大，每次雷声大雨点小，就跟吵架后冷战的女人，极不情愿的下了几个雨星敷衍了事。父亲说，这要是雨水调和，玉米该秀穗了，这天老爷，真是愁人，还有不下雨的天来。
天不下雨，地里的杂草也少。村里不少人因为地里没有活，吃了饭就都蹲在了树底下风凉，放牛的也是没处放，天干得草都不长，刺槐的叶子、杨树叶子都干的发黄，干燥的风吹过，地上就落一层，仿佛到了深秋。
没有不下雨的天。
时候已经过了夏至十多天了，那一天的大雨来得突然，下得真的好大。
说来就来的大雨，来不及躲避。闷热的云彩低低的，老远外传过来几声闷雷，就像二爷爷的呼噜，低沉而又清晰，无所事事的人们纷纷竖起耳朵，在没有希望中期待希望降临。没有征兆的就听见“唰唰唰”的声音从山脚的槐树林传过来时，转身就成了落汤鸡，几个在坡里割草的女人更是浑身上下淋透了，一边跑着一边腾出手来划开遮在眼前头发，胸前晃动着，没命地往家跑着，一群在屋檐下看热闹的男人，看见雨中女人的狼狈模样不怀好意的哈哈怪笑着。眼见地上溅起的烟，带着浓重的泥土气息来不及消散，浑浊的水已经流成了一片一片。
雨不是下，而是倒，像是端着盆子往下倒、往下泼，雨水在地面上打起浑浊的水花，所有的水都跟紧急集合似的，很快就沿着路边的水沟、田间地头的低凹，汇成滚滚的黄色浩荡，雨声、水声、泥土声搅合成一片茫茫，不停的涌动着、冲击着、翻滚着，翻下阡陌、沟坎，欢呼着打着卷儿一涌而下，干瘪的河床渐渐丰满起来，鼓涌起来，前头奔冲过来的泡沫、浮柴、垃圾，像头黑色的巨兽，跌跌撞撞而来，水涨高了，眼见着往上涨，渐渐跟河堤差不多平了。大人们在惊慌中高喊着，各家各户都纷纷拿了铁锨、麻袋，在河岸上堵截猛兽一样四处流窜的水。生怕失去约束的大水，祸延及村里低低矮矮的房屋。
村里很多人带着苇笠，披着蓑衣，或者头上顶一件衣服，或者披块油纸，站在屋檐下仰着脸，又低下头，看看昏黄的天，再看看昏黄的地，眼中有兴奋、有期待、有紧张，雨来的突然，措手不及，心想：这雨，早下半月二十天的，该多好。
大雨小了一些，水势依然宏大。发大水的第一时间，大人们会去河边捞浮柴。从上游冲下来的水上，飘着一些干柴、破衣服、死猪死狗等乱七八糟的东西，统称为浮柴，大人们用一根长杆子，上面绑一个铁钩子，站在河边，等着浮柴飘过来的时候，把钩子狠狠地往浮柴上砸下，慢慢地往跟前拖，有时候捞到南瓜什么的，更多的是木头、干草、瓜秧子等。孩子们是被大人们呵斥住的，是绝对不准靠前的。
大雨小了，还没完全停下，耐不寂寞的人就开始往坡里去看了，看看地边有没有被大水冲坏了，玉米高粱是不是被大雨冲出来了，抿倒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临近傍晚时候，天依旧阴着，雨稀稀落落的下着，从坡里回来的人在村头又汇聚到了一起，站在河岸边上。“这雨真不小啊！”议论伴着呛人的旱烟味道，“这次可是接了深了！”
浑浊的河水稍稍变得清了一些，水流也渐渐缓了，水位下落很多了，刚好没过膝盖处。如果说大雨时那种湍湍激流是脱缰的野马，那么现在的河水就像温顺的小羊羔。赤脚走在哗啦啦的水里，有时候踩到较大的石块，硌得脚心一痛，迅速抬起来，仓促间再落下，还是石头，于是就跟踩高跷一样，双脚噗通噗通踩在河水里，溅起的水打湿了裤腿。有时候踩在软软的沙子上，水流并没有因我们地驻足而停留，哗哗地冲过脚面、脚踝、小腿，脚下的沙子不停地减少，一点一点从脚下冲走，就像时光慢慢地流逝。脚心痒痒的，好像一条条小鱼在嘬食脚心，舒服里还透着一种期待，心里有一股子想笑出来的感觉，仿佛读了一本好书，说不出的欣喜充满每一个细胞，细细的体味，又像是得到了母亲的表扬，心里涌起一种幸福的满足。
一场淬不及防的大雨，顿时成为了大家伙的主要话题，街头巷尾纷纷商议着，一股子兴奋而又焦躁的情绪在村子蔓延，在慢慢撩起的晚岚里，一个个如何快速种好地的想法在仔细的酝酿之中，因为迟到的大雨，种地方案需要改变，为了多收点粮食，精打细算是非常必要的。尽管时间有些晚，但是赶在霜降之前还是能够收获的。
闲了许多日子的力气，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作者简介：王政，男，山东诸城人，山东省散文协会会员，潍坊作家协会会员，诸城作家协会会员，有作品在散文选刊、诸城文学、今日诸城、齐鲁文学、潍坊广播电视报等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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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里的秘密

暂且留用

黄海文学 发表于 2023-8-22 16:03
暂且留用

谢谢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