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蓝鲸 于 2023-11-14 10:25 编辑
一 咔嚓,五雷轰顶! 咔嚓咔嚓咔嚓,绚丽多彩,摇曳多姿。 轰隆隆一声怒喝:“大胆妖猴,放下屠刀,不然本王死给你看!” 峰峦叠翠被天雷劈得七零八落,只有一处猴头状山峰完好无损。 峰顶簇拥着一群猴,没个正形。一獠牙小猴对一獠牙大猴献媚道:“大王,托塔李天王这厮,用最狠的语气说最怂的话。” 獠牙大猴眉头紧蹙,对着霹雳喊:“老李头,俺没有孙猴子的野心,俺只想当个弼马温,为啥不封俺?” 霹雳中有神答道:“天天大圣,你是妖怪,出身不好。若要登天为官,先要找到有缘人。” 大圣啐道:“呸,金星老儿,俺是猴!” 太白金星不急不缓:“抑或悟出登天口诀。” “俺……纳命来!俺要闹天宫,威逼玉帝封俺为弼马温。” 千钧一发间,混元金刚琢迎面袭来。大圣丝毫不惧,飞天硬怼,突感脑袋刺痛难忍,叫嚷道:“老君,你的法宝里居然暗藏琵琶精的倒马毒刺,俺……” 身形急坠,跌落凡间。 二 手搭凉棚,看清身前的仿宋大字:傲来国登城畜牧局。 恍惚间,耳听一声脆响,身感一阵爽痛,堂堂大圣居然被一介凡人拍了右半边屁股,并且感到了疼痛!难道法力全失? “小崔,你也去竞选科长?”问话之人方才拍了大圣的屁股。 贵为混世四猴之一的六耳猕猴,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眼皮一挑,便知原委:太上老君一琢千年,把他打成凡人崔嵬,正赶去竞选领导。 品阶几何?畜牧局骡马科科长,副科级领导。遮莫便是人世间的弼马温?俺去! 讲台上站稳,崔嵬暂时忘掉这具毛发稀疏的全新身躯,眼皮两挑,洞穿牛局长心思:演讲好坏不论,内定小黄。 崔嵬不惧,施展手掐剑指诀,指着牛局鼻梁叱道:“变!” 牛局勃然,挥了挥手,办公室李主任冲上台去。 崔嵬脸色大变,这无能的凡人躯壳,一口老血喷出,享年三十三岁。 当年崔嵬被评为感动登城十大青年,也算因祸得福。大圣毫不关心,他正蹒跚在黄泉路上。 三 天天大圣再次踏足地府,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近些年地府为了创收推出了涅槃套餐,假如对投胎结果不满意,只要纸钱足够,就可以回炉重烧。人都不想输在起跑线上,阎王鬼差因此赚得钵满盆盈,地府也变得鬼满为患。 大圣往昔横着走,而今也要横着走,却遭到蓝脸鬼差的严厉斥责。 “俺是大圣!” “你是大腚!”鬼差狠狠踹向他的左半边屁股。 这一脚可谓摧枯拉朽,充满睿智,让他醍醐灌肠:他由猴变成人,不是自然的进化,而是神为的退步。他开始走得小心翼翼,走得谦虚谨慎。来到孟婆跟前,他的步伐已奴颜婢膝。 孟婆可甜可盐。 孟婆是位美丽的老姑娘。早些年地府崇尚知识,孟婆打扮知性。过显苍老的妆容引起众鬼对孟婆汤的猜疑,进而造成人间前世的情人、往世的冤家批量出现,让人类科学家、思想家疯了一群。 孟婆是位善良的老姑娘。她在殡仪馆卧薪尝胆,偷学了葬仪师的手艺。在脸上涂上厚厚的粉底,两抹腮红又鲜又艳,还戴上一副玫红色的眼镜框,时尚高挑起来。 “给你。”大圣自裤兜里掏出一枚金戒指。这是崔嵬的结婚戒指。崔嵬牺牲后,他的妻子把这枚戒指锁进骨灰盒里,不知是怕睹物思人,还是立志重新开始。 “我不要。” “别鬼说你要。” “那是前几年。去年我加入了地府荣耀团,觉悟提升了。” “那就算了。” 大圣把戒指放回裤兜,徒留孟婆鸡爪般的纤纤玉手在地府阴风中摇曳。 四 孟婆对他异于常鬼。 孟婆汤笼罩着幽蓝色的光晕,甜丝丝的,散发出一种幸福的味道。 “你可以选择投胎地。” “傲来国登城畜牧局骡马科。” “地府当下使用的奎木狼导航系统,还做不到那么精准。你可以选择投胎方式。” “俺要像俺兄弟一样,从石头缝里蹦出来,蹦出来,蹦出来!”大圣仰天怒吼。 登城畜牧局的院落里有八排停车位,东边四排,西边四排。大圣是从东边第二排中间的停车位里挤出来的,勉为其难,毫无汹涌蓬勃的快感。质地也非石头,而是水泥地。梦想是海绵,水分挤干才见现实。 他伸伸懒腰,猛然间发现停车位里的萋萋芳草生长成巍巍森林。再回首,常年游荡的那只野猫竟如洪荒巨兽,小山般的身躯遮云蔽日。 “贼孟婆,你没贪赃但你枉法!” 眼前一黑,他感到黏糊糊的胃液逐渐腐蚀了他的身、心及对弼马温的执念。 五 或因含冤枉死,或因高级公职孟婆涉嫌渎职,地府当局免费赠送了一次涅槃套餐,并对回炉重投的他很是优待。 他也多了几分冷静与世故,用补偿金采购礼品,并印制海量简历,详述他的荣耀、遭遇及追求。第八殿阎罗亲自送他投胎,并赐予伟岸的身躯与时间加速包。 他重生后打开加速包,一位高大俊朗的青年考取农大,攻读动物营养与饲料科学硕士,并顺利考入登城畜牧局。 他光芒万丈,先后斩获喂马技能比赛新人组、青年组、中年组三料冠军,被公认为业务骨干,却总与骡马科科长失之交臂。年轻时太嫩,年长时太老,他渐渐磨平了棱角,选择了佛系。 此去经年,韶华昭之。月圆之夜,他徘徊于登江边,自斟自饮。醉眼望江月,对影成三人,百感交集,泪流满面,疯子般昂首怒吼:“天高地厚!” 只见明月越变越大,愈来愈近,太白金星飘然而至,紧握他颤抖的手:“大圣,你悟了。天高地厚,登天口诀呀!”言毕,携手飞升,如嫦娥奔月。 月光如练,遍洒清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