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轶事/赵国伟

金沙轶事
清朝末年，山东腹地，一条绵延数十里的山脉将几座繁华城镇隔离开来。往来客商翻山越岭，马驮车运，生意做的倒也风生水起。
有一位中年陈姓掌柜，多年来在南山坳经营一家客栈。因为人诚信，童叟无欺，颇得过客们信赖。每年雨季到来之前，一众货商便云集于此，休整一番，待雨季过后，即启程进山。
期间一位老者，每年都骑一黑色毛驴定时入住，只是从不见他携带货运装备，也不随众出行，只待客栈空无一人后，只身进入山林，十数日便返回，骑驴下山。几年下来，陈掌柜与他渐渐相熟，每每都以老友相待，客店清闲时，还会备上小菜，对饮几杯。但对他有时表露出的疑惑，老者却总是笑而不语。陈掌柜虽觉蹊跷，但又想，人家来住店，足额付我账钱，至于来此做些什么，就别去多操心了，说不定是为留恋山间美景也未可知。
又一年，老者住店后染上风寒。陈掌柜心急如焚，赶忙从山下请来郎中看病抓药，悉心照料，直至痊愈。又待几日，老者体力逐渐恢复，让陈掌柜安排好手下人看店，只带他一同进山，并嘱咐万不可告诉他人。
行至日上三竿，见一处涧水流淌的山崖赫然而立。崖旁密林深处有间茅屋，进屋后，锅碗瓢盆，桌椅床凳，一应俱全，齐腰高的大缸内足有半缸米。
陈掌柜也不多问。开灶煮米，用过午饭后，只随老者径直走去流水的山崖。攀登一丈有余，拨开一处草丛，一个碗口大小的石窝显露出来，窝内有水缓缓流动，窝底的砂砾金光闪闪。
老者从腰间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布袋，将砂砾尽装其中，返回茅屋后，借着午间明亮的光线，又再仔细挑拣，最后只留下大大小小的颗颗金粒，在木桌上放着光。
一番下来，陈掌柜已是大为惊讶，总算知道这位看似悠闲的老者年年来此的目的。
老者说，每年雨季，都会从山上冲出一些金沙，雨季过后，更小的水流会将沙粒渐渐汇聚于此。他也是在一次迷路时偶然发现了这个秘密。
老者又说，他日感年迈体衰，再加之这次生病，已无力再长途跋涉至此。只因其独身一人，未有子嗣，此次多亏有掌柜相助，才救得一命，所以愿将秘密告诉他一人，明年后，他自可来取金。
陈掌柜听后惊喜不已，自是千恩万谢。
待次日，经细流冲刷，石窝内又有小半截金沙留存，取回后再挑拣。如此往复半月有余，水流已渐渐枯竭，两人便起身下山。
来年，雨季终于在焦急万分的等待中过去。陈掌柜强压着内心的喜悦与期待，三步并作两步，进山而去。
果然，石窝内依旧金光闪闪。陈掌柜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依照老者的样子取出金沙，生怕自己的一点点失误，会让眼前的一切突然消失。


待十数日，小布袋已是鼓鼓囊囊，取得金沙足有半斤。
欣喜之余，陈掌柜禁不住盘算起来，照此下去，还需要几年自己才能成为真正的大财主呢，置地建房，山珍海味，再娶几房姨太太，现在的老婆真是又老又丑。
他捏了捏怀里的小布袋，恨不得明天就要过上这样的日子。
忽然间他心生一念，要是把石窝变得大一些，就能留下更多的金沙，这样，明年或许就能实现愿望了。
于是，他转身去茅屋取来铁镐，费尽力气将石窝凿开，直到精疲力竭方才住手。
看着眼前的石窝变成脸盆口大小，陈掌柜眼睛里露出比金子还亮的光。心想，明年来时，可要带上个大口袋。
又经过难熬的一年，踏着雨后潮湿的山路，陈掌柜再次来到魂牵梦绕的山崖旁。可令他惊恐万分的是，石窝里并没有发现一粒金沙。只有纤纤细流，依旧在草丛中哗哗作响。
原来，石窝的大小和形状改变了水流的方向和冲刷力度，从此，再也不会有金沙在此留存了。
陈掌柜自此变得寡言少语，半年后便在郁郁成疾中离开了人世。
有诗曰：生死富贵诚有命，
        一朝混沌看不清。
        身前贪念苦心思，
        临了徒悲万事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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