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谷雨，集市上卖茄子辣椒西红柿各种菜苗的、花生种苞米种芋头种各类庄稼种子的、小鸡小鸭小长脖儿（鹅）的就多了起来，心下便蠢蠢欲动，即使身在都市没地方种没地方养，也必伸手去摸一摸看一看逗一逗，闻一闻苗根儿上那一点点泥土的味道！诗人说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籽，母亲说，春天捅一棍秋天吃一顿，春种秋收，总是给人以希冀以幸福，古时候的皇帝还要亲自扶犁鞭牛亲耕稼穑，毕竟民以食为天嘛。说来这份情怀自然离不开家在农村的成长经历，记得小时候帮着大人点种苞米花生，累得哭鼻子，而父母看似埋怨孩子实则说给邻居听的话里，却隐隐地透露着自豪，俺孩儿不是拉勾勾铁的料！山耩薄地，土里刨食儿，哪里吃得饱饭，况且还要给上级交提留，难啊，用父亲的话说砸锅卖铁也要供孩子读书，将来也吃官粮，不用再为吃饱肚子发愁！然而，我让父母失望了，我并没有考上大学，那时候一考上大学就可以吃国家粮儿了，而我没能参加高考，因为从小就学习好，父母宠老师宠，把我宠的无法无天，高二下半年，十八岁的我与二十一岁的班主任为一点点破事儿吵了起来，惊动了教导主任，于是一拍两散，一别两宽，不知深浅的我昂首挺胸驾着春风飞出了学校。 再过二十年，我们再相见！ 歌词编的真好！ 后来，后来，嗨，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弹指间，好年华灰飞烟灭！我的爱人秋，投资失败，母亲肝移植，两处几百平的大别墅几千平米的厂房设备统统归了银行，曾在副市长家工作过十年陪伴我们几年的保姆也离开了，何处传来昆曲，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一家人卷起被褥收拾锅碗瓢盆搬进了山里。车子一路颠簸，当身穿旗袍高跟鞋的我在村人讶异的目光中迈下车来的瞬间竞差点摔倒，而那渐凉的秋风正在卷我屋上三重茅，眼泪瞬间噗噗簌簌凄凄惨惨戚戚一泻千里！ 这家儿是遭了难了，陌生的村人叹息着说。 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哪，白发老太太似乎是在说给我听。 躺了一个礼拜，秋和孩子给我讲了一大堆道理，不知实情的父母电话里闺宁长闺宁短家长里短，唉，没有东坡的才气，却和东坡一样的“接地气”，我自嘲！ 秋说，好种红根菠菜大蒜种小麦啦，赶紧起来和我一起干活，我挑水来你浇园！这会儿我们能吃上绿色蔬菜了，他笑着逗我。 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老苏，奴家这辈子就跟你斅了。 每天，我就像秋菊打官司里的巩俐一样包上头巾，扛着锄头下地，地就在院子里的山坡上，旁边有一道从山上下来的小水沟，我们就势在山脚下挖了一个小水坑，从老家弄来一些啵喽将（田螺）、啵喽飘（野生小鱼）放进去，又买了淡水蟹和牛蛙哗哗地倒进去，这下池塘热闹了，喜鹊每天嘎啦嘎啦唱着喜歌，柿子也红了，麦苗儿也绿了，好上山打柴烧炕了，老话说，过十月节，转风就是雪。 多少年没上山砍柴了，记得小时候年纪小为了得到大人的夸奖，割了草摆成鱼尾巴一样一扑一扑的，把绳子铺在中间，左一扑右一扑摆好，鱼尾相触，咋咋忽忽捆起来，两头挓挲着，用镰刀柄掘起来放到肩膀上弯腰背着，远远地只看见一小捆草在移动，都看不见脑袋。大人们就会夸奖，看某某家的孩子多能干，得济了!回家来，妈妈早把特意放了糖精的热乎乎的地瓜干儿放到炕桌上，屁股地下是热到骨子里的铺了竹篾席子的炕，那舒服劲儿一辈子也忘不了！而今重新拿起镰刀，割的不再是草，而是干死的松枝，现如今又是天然气又是液化气，没人再愿意烧草，松枝放进锅底，火苗呼呼的，映的满屋子都红红的，听着松枝烧的噼里啪啦的声音，闻着淡淡的松香，满屋子的蒸汽水珠儿都挂到了眉毛上，童年的感觉又回来了！ 儿子喊了一声，哇～好香，出味了 一夜大雪，天地间银装素裹，用红楼梦里的话说就是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带叶的松树、竹子、光秃秃的柿子树桲罗树都像一树树玉珊瑚粉雕玉砌，或俊朗丰逸或婀娜多姿;地里的小麦菠菜荠菜通通被捂在被子底下，瑞雪兆丰年啊！我不由自主地用父亲的语调说，连我自己都吃了一惊。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喝点儿吧？我对秋飞着媚眼儿 哈就哈！儿，拿大碗来，把自个泡的那个樱桃酒抱来，我和你妈一醉方休！ 错 我说，给我拿个小勺来，一勺足矣 哈，真好啊，原来酒还可以这样喝 我咂么着嘴儿，闭着眼睛作微醺状 秋已鼾声如雷 夜静山空！ 你看这金灿灿的月亮，就搁在我家院子里的山坡上，那么大那么圆，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轱辘下来，白色的炊烟直溜溜的飘到天上去，天蓝哇哇的一闪一闪，一只喜鹊扑棱一下飞起来，抖落我一身的雪，呵呵，这就是明月别枝惊鹊？ 外面疫情闹得正欢？！ 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 我对着月亮挥挥手 不，不，再待会儿，那只千年前的白狐呢，也许是火狐，我倒要看看它们如何飞？雪山飞狐么 狐狸没来，耗子大爷来了，用它的小爪子把屋笆的陈年旧土撒了我一脸，呸，呸，睡意朦胧的我双手胡乱的在脸上划拉，耗子大爷，你何苦也来欺负俺失意人？！ 酒入愁肠愁更愁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东风浩荡，春回大地 雪越来越薄，池塘越来越清澈，不时有鱼儿咬破薄冰冒个泡，啵喽将慢吞吞的划着水，只是我的牛蛙不见了，再没听到它那老牛一样的哞哞声，螃蟹也没了，占山为王了吧？横行霸道的东西，就该煮了 天越来越暖和，脱了棉衣，青草也发芽了，买回十只小鸭子四只鹅十只母鸡两只公鸡，到地里拔了嫩苦菜剁碎拌着小米喂给他们，又给它们弄了活动板房，每天水啊茶啊伺候着，好家伙，后来呢？嗨，我直接说结果得了，倒是捡了几次鸡蛋鸭蛋，鹅蛋等我找到的时候基本好熟了，一堆，下的地方倒挺美，下在小溪流的石洞里，对，就是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那个地方，我呢，天天伺候它们，反倒经常被公鸡和大鹅追着满院子跑，公鸡张开翅膀一副穷凶极恶的斗鸡样冲向我，一嘴见血，同样没良心的鹅呢，正闲庭信步呢，猛然见到我，立马抻出二尺长蛇一样的脖子，piapia的甩着两只金黄的大脚丫子，横着扑过来，那恐怖劲儿到现在让我心有余悸！还好，这些该死的东西后来都让山上的貛大侠在月黑风高夜给收拾了。 后来我就又买，我喜欢看他们在水里扎猛子的样子，用金黄的小嘴儿在土里翻找虫子的样子，互相梳理羽毛的样子，在菜畦里悠然漫步的样子，靠在一起闭着眼睛睡觉的可爱的样子，真真天真无邪！ 怀念山居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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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6-1 13:10:20
发表于 2023-6-2 09:0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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