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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孩子》 李小鱼
妈妈在房间里跳舞，我能闻到飞出来的香味，也能听见飞出来的声音。我把手伸进水里，手变冷了，小肚子也变冷了，我笑了。妈妈转过头，然后听见“叮”的一声，然后妈妈放下铲子，然后妈妈跑出来，香味还在，只是声音渐渐没了，然后妈妈把我拉到一边，最后妈妈蹲下来。 “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能淘气玩水呢？”妈妈把我的手拉开了，妈妈说，“你难道还想把它放进嘴里嗦一下不成？”妈妈边说边用在飞出香味的房间里跳舞时常穿的衣服给我擦手，“刚洗的T恤又被你弄脏了，我看你非得把我累死不可。” 妈妈站了起来，又把我拉远了一些。“张晓强，”妈妈喊到，“瞧瞧你的宝贝姑娘在干什么！” 爸爸从有大床和小床的房间里跑了出来。身上穿着睡觉时常穿的衣服，全身灰的，没有我的好看，我的是粉的，还有一双长毛的灰色鞋子，也没有我的好看，它没有长耳朵。“怎么了？我的小宝贝怎么了？” “你自己看。”妈妈说。 爸爸蹲下来把我前面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又把我后面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没什么呀！我觉着挺好的。”爸爸说，“好不容易周末能得闲睡个懒觉，这下全白费了！” “你还怪我打搅你了！你没发现她衣服湿了吗？” “噢！”爸爸再次把我看了一遍，爸爸用手点我的小肚子，我笑了。爸爸说，“宝宝，你看你的小肚脐眼都沾水了，你是怎么弄的呀？” “她刚才把饮水机里的水放到下面的接水槽里，然后手伸进去乱搅，”妈妈说，“要不是我发现得及时，她早放进嘴里了。” “你怎么那么调皮呢！宝宝！”爸爸又用手点我的小肚子，我又笑了。 “你就继续惯她吧！迟早被你闹出点麻烦不可！”妈妈说。 爸爸站了起来，爸爸把手放在我的头上，爸爸的手动来动去，弄得我很不舒服。“你别小题大做，一点小事被你说得好像要出人命似的，”爸爸说，“闺女现在一岁半了，还不是活蹦乱跳的？”我把爸爸的手拉了下来，爸爸笑着低头看了我一眼，爸爸又放上去了，爸爸抬头了，爸爸不笑了，我不拉了。 “居然说我神经过敏？你记不记得上个月，就因为你上卫生间不关门，她差点趴在马桶上喝厕所里的水了……，”妈妈的声音比刚才大了，妈妈说，“幸亏我吸取教训，每天时不时瞅上两眼，还把饮水机搬到厨房门口，平时做家务能盯着点，要不然她刚才趁我炒菜不注意——。”妈妈停下来了，妈妈向房间转过头，妈妈又转回来了，“以为没关电磁炉，吓死我了。”妈妈继续说，“你知不知道刚才她差点把手放进嘴里。” “早八十年的事情，你老是抓着不放干嘛！”爸爸的声音也跟着变大了，我哭了，爸爸蹲下来擦我的眼睛，爸爸说，“你看你，不把她吓哭好像不舒服一样，再说我又不是故意的，那天喝了点酒，后来不是改正错误了吗？” 妈妈手指向我刚才玩的水，妈妈的声音依然很大，我依然哭着，“你还反咬一口了？行！以前的先不说，来看看现在。”妈妈大声的说，“就拿洗手来说吧！告诉过你多少遍，要么去洗手间，要么去厨房。可你偏偏不愿多走两步，怕被累死，直接在饮水机这里草草了事。我打扫麻烦不算，你考没考虑，倘若有一天女儿不小心喝了你肮脏的洗手水会怎么样？！” “这不也是过去的事吗？”爸爸用手摸我的脸，爸爸的声音同样依然很大，我始终没有停止哭泣。爸爸说，“上周被你狠骂之后我立马改了，现在水也不脏了，即便不小心喝到也没什么问题。” “我不说你能改吗？”妈妈的声音始终很大，我能听见妈妈哭泣的声音，妈妈的眼里流出了水。我跑过去抱住了妈妈，我哭得更大声了，妈妈也蹲下来抱住了我，妈妈把脸贴在我的脸上，妈妈说，“什么都要靠我，搞得每天必须洗一遍接水槽，要不然那水怎么会这么干净？可干净又怎么样！冷水照样能让她生病，为什么你就是不能体谅我为这个家付出的辛苦？” “只有你辛苦？”爸爸的声音也始终很大，爸爸说，“我每天累死累活的在外面是为了谁？啊！？我天天早上七点起，晚上九点——” 我推开了妈妈，同样也推开了爸爸。我跑了，我摔倒了，我哭得更大声了，我想要站起来，可我怎么也站不起来，我放弃了。我开始向前爬，向“乐乐”的方向爬，可是“乐乐”被关在它的房间里，“乐乐”在大声叫着。 我被爸爸抱起来了，我想要推开爸爸，可我怎么也推不开爸爸。妈妈跑过来看我的脸，我不想让妈妈看，我左右摇着脸，妈妈用手抓住了我脸的两边，我动不了了。可是我的身体能动，我的手能动，我的脚也能动。我用手推妈妈，我的手不能动了，然后我用脚推妈妈，我的脚也不能动了，爸爸抓住了它们。妈妈先是看我的手，再看我的小肚子，最后看我的脚。 “膝盖和胳膊肘全红了，脚底板是湿的”妈妈声音变小了，妈妈说，“肯定是因为踩到了洒在地上的水，地板又是瓷砖的，跑太快结果一滑……。都怪你一直和我吵，要不然她也不会受伤。你还不赶紧把她抱到沙发那边，用之前买的膏药给她贴住。” 妈妈走回了刚才跳舞的房间，爸爸把我抱到了沙发上。我又能听见声音了，还听到了“叮”的一声，只是没有了香味。我不哭了。爸爸拿纸擦我的脸，然后爸爸拉开了桌子下面的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个有花的小盒子，从小盒子里拿出了四片小东西。爸爸把它们贴在我的手上和脚上，我感到冷冷的，我笑了。 “我的小祖宗，你还好意思笑，你明不明白刚才差点吓死我，”爸爸掐我的脸，我又笑了，爸爸说，“下次可别这样了啊！小心我打你屁屁！” 妈妈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声音消失了。妈妈身上没有了刚才跳舞时穿的衣服，只剩下白色短袖的衣服和黑色的裤子。我看见衣服挂在刚才出来的房间的门上，门上长着蓝色的花，我能通过门看见妈妈。妈妈手里拿着两个大碗，然后放在了桌子上，我又闻到了那股香味。妈妈又回去拿出一个小碗给我，里面有米饭、有水、还有一些小虾和小草。妈妈坐在我身边了，妈妈把爸爸推开了。妈妈手里的碗比我的大，但没有那两个大碗大，妈妈的碗里只有米饭。爸爸没有碗，我想把我的碗给爸爸，妈妈不让我给爸爸。爸爸走了。 妈妈先用勺子伸进我的碗里，然后拿到嘴边，妈妈在给勺子吹气，最后拿到我的嘴边。我能感觉到一股热气，痒痒的，我学着妈妈也吹了一口气。我张开了嘴，勺子进了我的嘴里，我的嘴巴热热的。 爸爸走了过来，爸爸手里拿着和妈妈一样大的碗，里面也有米饭，只是爸爸手里的是木头，妈妈的是勺子。爸爸拿一张椅子坐在对面，爸爸向两个大碗伸出了手，可是妈妈把大碗挡住了。爸爸重重的把碗放在桌子上，声音很大，米饭掉在了桌子上。爸爸走进了有大床和小床的房间。我被吓到了，妈妈也被吓到了，我哭了，妈妈拿纸给我擦脸，我不想让妈妈擦，可是我推不开妈妈。 “来，宝宝乖，吃饱了好睡觉。” 我摇着脸，妈妈放下勺子和碗，妈妈说。 “你要是只哭不吃饭，小心大灰狼来找你，它最讨厌不听话的宝宝了！” 我不哭了，也不摇脸了，我张开了嘴。 “这才是妈妈的好宝宝，妈妈最爱婉婉了。” ……。 妈妈把我抱进了房间，放在我的小床上，大床上的是爸爸，爸爸的脸面对着窗户。妈妈过去把窗户关了，然后把窗两边的布拉在了一起，房间黑下来了。妈妈走过来蹲在地上，妈妈用手摇我的小床，妈妈嘴里唱着歌，妈妈以前是睡在床上摇的。可是我并不想睡，我想去找“乐乐”，可是妈妈的歌太好听了，我动不了了，我想睡了。 ……。 我能感觉到我的脸热热的，痒痒的，我笑着张开了眼。爸爸不在床上了，妈妈也不在我身边了，房间依然是黑黑的。我的身边是“乐乐”，“乐乐”正在用舌头擦我的脸，还有我的嘴。我能摸到“乐乐”，我抱住了“乐乐”，“乐乐”软软的，暖暖的。“乐乐”全身都是黄色的长毛，还有一对又长又大的耳朵，还有“乐乐”的脸很长，嘴很大，比爸爸妈妈的都大。“乐乐”最喜欢吐舌头了。 这时爸爸走了进来，打开了窗户和拉开了布，房间变得亮起来了。我能看到爸爸的嘴边有一片小草，爸爸对我笑了，爸爸的嘴里也有小草。 “我的宝贝闺女醒了，来，爸爸抱你起来。” 我被爸爸放到了地上，“乐乐”还在我身边，“乐乐”用尾巴打我，我笑了。 “去和‘乐乐’玩吧！” 我跟着“乐乐”走了出去，我们来到沙发上，沙发也长着毛，和“乐乐”一样的毛，只不过没有“乐乐”的长。我看见爸爸在另一个房间门口脱下长毛的鞋子，然后走了进去，然后关上门，门上没有花，我不能通过门看到爸爸，我只听到了水声。我在沙发上边笑边跑，从这一头跑到那一头，“乐乐”也跟着我从这一头跑到那一头。我跑累了，睡下来了，“乐乐”也在我身边睡下来了。我抱着“乐乐”，“乐乐”用脸靠在我的脸上，我又笑了。 我坐了起来，手里拿着一个粉色的小熊。我把小熊丢了出去，“乐乐”跑去追小熊了，我也跟着去追小熊了。我们又走进有大床和小床的房间，“乐乐”站起来用手把门关上了。我们一起爬上了大床，我们一起在大床上跳舞，像妈妈那样跳舞。大床旁边有一个大镜子，我能看到我和“乐乐”在镜子里跳舞，然后我对着镜子里的我笑了，镜子里的我也对我笑了，我笑得更大声了。我笑累了，我又跟“乐乐”跳起舞来，我摔在了大床上，我笑了。“乐乐”在围着我跳舞，“乐乐”踩在了我的小肚子上，我又笑了。 爸爸房间里的水声没有了，只听到和刚才爸爸一样的房门声，接着又是一声房门声，不过和爸爸的不一样了。然后我听到了爸爸妈妈说话的声音。 “你嘴边的青菜叶是怎么回事？”妈妈说。 “什么青菜？噢！你说这个呀！”爸爸说，“刚才太饿了，耐不住生啃了点，谁叫你不让我吃饭来着！” “你是不是把闺女的虾仁粥全吃了？”妈妈的说话声变大了。 “没有啊！你别诬陷好人……。”爸爸说，“没有就是没有，你看你还不信我，非要费力去检查一番。” 我听到了妈妈经常跳舞的房间的房门声。 “你果然偷吃了，居然有脸说没吃。我下去买个洗衣粉的功夫全没了，下午闺女吃什么？我问你？”妈妈依然很大声。 “可以再做嘛！我饿得不行了，所以吃了两口。”爸爸变得小声了。 “那边不是有饭吗？难道不够你吃？” “可你不让我吃，我不过是想尝尝虾仁粥啥味道。”说到这里爸爸变得大声了起来，爸爸说，“你别得理不饶人，不就吃你一点粥嘛！一会我亲自给闺女做不就行了！我的宝贝女儿肯定乐意给我吃。” 我哭了，“乐乐”对着门叫了起来，一声一声的叫着。我听见门外有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然后是关门的声音，然后是两个人跑步的声音，然后是开门的声音，最后是爸爸妈妈走进来的声音。我没有停止哭泣，“乐乐”也一直在叫，这次是对着爸爸妈妈叫。爸爸把“乐乐”赶到了一边，“乐乐”不叫了。我想跑过去抱住“乐乐”，可是妈妈跑过来抱住了我，又把我全身上下看了一遍。我依然想推开妈妈，可是我依然推不开妈妈。 “是你把狗放出来的？”妈妈说。 “你出去了，我又要洗澡，怕闺女无聊，让它陪玩一会儿。”爸爸说。 “你不知道闺女胆小吗？刚才肯定是这臭狗把她吓哭了，幸好没事。”妈妈说，“还有你不晓得狗很脏吗？闺女又那么小，一点抵抗力也没有，她生病了谁负责？”妈妈把“乐乐”赶下了床，妈妈说，“你还让它跳到床上来，你知不知道洗被子有多么麻烦？” “前天刚送去宠物店洗的澡，哪有那么夸张。”爸爸说。 “你还知道是前两天送去的！”妈妈说，“它狗窝本来就不干净，睡到现在早不被污染了！” “狗窝不也是上周刚洗的吗？”爸爸说，“你别老是大惊小怪的。” “都一周了。你还在怪我！我是为了谁的健康着想？”妈妈声音又变大了，妈妈说，“要不是有闺女我管它脏不脏。” “好了！好了！”爸爸看了我一眼，我没有再哭了，可是我还是想去抱“乐乐”。爸爸说，“我错了还不行嘛！” “那你还不赶紧把狗赶到它的狗窝里去关好！”妈妈的声音依然很大。 爸爸把“乐乐”赶出了房间，妈妈也把我抱了出去。我们朝有水声的房间走去，我回过头一直看着“乐乐”，直到“乐乐”被关进自己的房间。妈妈把门关起来了，我看不见“乐乐”了，可是我现在不想去找“乐乐”了。妈妈在给我洗澡了。 “来，宝宝，洗香香，身体棒！” 我能感觉到不断有水从我的头上一直流下来，流过我的小肚子，最后掉在地上。水热热的，很舒服，我笑了，妈妈也笑了。妈妈正在我的身上动来动去，有白色的泡泡出现在我身上，然后随着水一起流到地上，最后流进一个小洞里。我不想让泡泡走，我想要抓住泡泡，可是我抓不住泡泡，我向小洞跑去，可是妈妈抓住了我，还给了我很多泡泡，我终于抓住泡泡了。我又笑了起来。 ……。 妈妈把我抱到沙发上，我看见爸爸在我旁边坐着，手里拿着手机。妈妈用布给我擦身子，布很软，很舒服，我又笑了。身上的水全部不见了，可是小熊还在我身边，我拿起了小熊。妈妈给我穿好了新衣服。我在和小熊玩，我把小熊丢了出去，小熊掉在了“乐乐”的房间外。我正跑过去想要和小熊还有”乐乐“玩。 “别玩手机了，去把被套和闺女弄湿的衣服洗一下！”妈妈站起来对着爸爸说。 “没那么夸张吧！他俩总共就待了几分钟。” “你怎么那么懒！洗一下又少不了你一块肉！” “不是少不少肉的问题，”爸爸说，“你既然这么讨厌狗，当初为啥要买它？” “你在怪我浪费钱养狗吗？”妈妈大声了起来，妈妈说，“还不是你一直不在家，整天在外面鬼混，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在工作。我又忙着做家务，没人陪你的宝贝闺女，花点钱难道是为了我？” “你哪里看到我在鬼混了？”爸爸也站了起来，声音也变大了，爸爸说，“我如此辛苦的工作，原来只是被你当成了鬼混？” 我又哭了，我打开了“乐乐”房间的门，我爬了进去。我睡在了“乐乐”脸上，“乐乐”在对着爸爸妈妈叫。我把“乐乐”的大耳朵盖住我上面的小耳朵，一只手堵着下面的小耳朵，另一只手抓住门不让任何人进来。 我已经数不清抓多少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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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5-20 20:25:30
发表于 2023-5-21 09:1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