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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声悠扬 王朝杰
“当、当、当……” “当当、当当、当当……” 生产一队上坡的钟声敲响了，生产二队上坡的钟声敲响了。 被敲响的钟挂在村东沟南头老柳树下，是村磨坊磨面机用坏的缸头，头盔大小，灯罩形状，敲钟的工具是一把退休的弯曲的犁把，敲响钟声的人是生产一队、生产二队的队长。 “哥哎！你这钟敲得咋像老太太捣蒜呢？！”站在一队队长月明身后的二队队长月亮打趣他的叔辈大哥。 “弟呀！你敲的钟我听上去像耧蛋子晃啊！”敲完钟的月明将弯犁把子递到月亮的手里，嘴里不忘回敬一句。月亮是他亲叔叔的儿子，心眼子多，用在正路上的少。月明经常当着月亮或邻亲百家的面“表扬”他：“人家月亮有九十九个好心眼，一个坏心眼，可他只使用那坏的一个。” 钟声响过，一队社员聚集在老柳树下，等待月明分工干活；二队社员在东沟北边集合，等候月亮的指派分工。家庭妇女拔草捉虫，青年妇女打药施肥，壮年劳力吆牛耙地，青年劳力推粪装车……季节的不同，时令的推移，土地里的耕种收割被队长安排得汤水不漏有条不紊。 不知什么原因，那年月，出力不少，收获却寥寥无几。粮食作物，不外乎小麦玉米，高粱地瓜，产量稀薄，勉强果腹。经济作物，大体上大豆棉花，甜菜辣椒，置换几斤油盐酱醋，酸甜苦辣生活。 那时候，人们的幸福指数很高。在同一块田地里一起劳作，一起打闹，苦中作乐，累里找笑。收获虽然单薄，却没有烦恼。最高兴最快乐最令人念念不忘的事是夏天里的分瓜。 清明前后，种瓜点豆。时令一到，生产队都会栽种上二亩地左右的瓜秧，为的是在炎热的夏天来临的时候，社员们能吃上一口解暑降温的水果。等瓜秧开始扬花坐果的时候，瓜地边上会搭建一个草屋子瓜棚，守棚看瓜的是生产队里上了年纪的还能挣点工分的老人。他们负责瓜秧的掐岔去芯、成熟瓜果的插草留种和摘落分称。 当田地的上空弥漫荡漾着阵阵瓜香，当一大堆的瓜果在瓜棚边的大路上静静地等待着，当生产队长又一次“当当”地敲响钟声，社员们拎着花篓、提蓝、圆篼、小筐和水桶，从四面八方拥到瓜堆周围，开始唧唧喳喳地评头论足，高门大嗓地呼儿唤女，急不可耐地你推我搡。孩子们钻空穿梭于大人的腰膝间，偶有顽皮胆大的孩子兜手一个小瓜，钻出人群，到一个人少的地方大快朵颐一番，甜蜜的啃食换来大人们看似怒呵实则娇嗔的评判。生产队会计一手提着一杆铁掀把粗细的大称，一手攥着算盘和记账本，耳朵上夹着一截指头长的铅笔，一边吆喝着“闪开闪开”，一边用称杆子扒拉着围观的社员。 人们安静了下来，喜悦的脸色和兴奋的眼光全都聚集在会计的身上，等待着分瓜的开始。会计不慌不忙，围着瓜堆左转一圈右转一圈，仔细地端详着瓜堆的大小，预估着瓜堆的重量，算计着每名社员应该分得的斤两。沉默片刻，如雷贯耳一声吼：开始分瓜，这次按倒序进行……又是一片喧哗和骚动，有的欢呼雀跃，有的叹息一声乖乖地到后面排队。 一片忙碌在有条不紊中展开，会计按照社员登记手册上的顺序，从后往前大声点着社员的名字，并报出应分瓜的重量。临时抓着当差的年轻后生多是自告奋勇来掌称的，他们称了瓜篓的重量，再加上所分得瓜的重量，做到心中有数，称上见高低。这种欢快的气氛里，负责往瓜篓里拾瓜的瓜园老头看到秤杆把远端的秤砣慢慢抬平后，还会多拾一两个小一些的瓜作为“添头”放进瓜篓里。 第一遍分瓜结束，总会还有或多或少的一小堆瓜摆在为数不多的人们面前。每次都有剩余，不是会计估量的有差池，而恰恰说明会计的高明和拿捏得恰到好处，宁可剩余不要短缺，宁可分二茬（遍）也不能第一遍不够分的，而让翘首期盼了多日的村民失望。分二茬的顺序又倒了过来，正是头遍最后分得瓜的几户，也正是等在最后看看是否还要分二茬的人们。分二茬瓜绝对是不可能从头到尾每家每户再分得半斤八两的，这样虽然看似公平，但略显啰嗦，且大多数人们不愿为半斤八两的瓜再多跑两趟腿。会计会根据剩余瓜量的多少，均匀地分给七八户左右的人家，分得的数量有记账，下一次再分的时候扣除就是。 生产一队和生产二队同样种瓜，瓜的品种、品相和吃头却大相径庭，有天壤之别。一队的瓜名俗称小甜瓜，个小，红瓤，产量低，熟透了甘甜可口；二队的瓜名是有名的梢瓜，个头大，粗长，形体类似蔬菜中的吊瓜，清脆无甜味，成熟后通体黄彤彤的颜色，只有瓜瓤微甜。甜瓜和梢瓜各有其优缺点，也各有其拥趸者和粉丝。但还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山望着那山高的人居多。为此，二队队长月亮媳妇与月亮就有一句对话。 宁吃仙桃一口，不吃烂杏一筐。一队的瓜是小麦，二队的瓜是玉米，那样好吃？月亮媳妇问月亮。 麦子吃半季，玉米吃半年，那样养活人？明年还要种梢瓜。月亮队长回答得斩钉截铁。 …… “当、当、当……” “当当、当当、当当……” 生产一队上坡的钟声敲响了，生产二队上坡的钟声敲响了。这悠扬的钟声犹在耳边，生产队岁月的场景还在眼前，这是远在天边的有了一把年纪的人的怀乡曲和梦中魂啊！
作者简介：王朝杰，男，山东高密人，从事教育教学工作。喜爱读书，在省、国家级报刊杂志上发表专业论文50余篇。 单位：山东省高密市官庄中学 邮编：261505 邮箱：zhaojiechoco2@163.com 电话：15953617278 微信号：w1595361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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