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往事 （一）

故乡往事

一

再有不到五十天，又要过年了。对于我这个即将半百的人来说，真心不愿跨入这个年龄段。仿佛一过五就忽然间老了似的。冥冥中有股不愿老、不服老的倔强劲。

昨天回家看望了97岁（虚岁）的爷爷，老人家高兴地直夸这个大孙子有出息、孝顺。爷爷年轻时候出过外、闯荡过大世界，大连、天津、北京兜兜转转前后在外6年，留下奶奶一人拉扯着我父亲和公公婆婆过日子。6年后回来时我父亲已经6岁了，却不知眼前的这个大男人是自己的爹。爷爷回村干过果园技术员，种过庄稼地，但都没有出过什么大力。共生育了6个子女，一个个长大成人后，都早早地挑起家里的大梁了。所以爷爷算是个“福人”啦。现在早已是四世同堂儿孙绕膝了。如果我结婚早，五世同堂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我的好几个同学50岁不到就当爷爷、姥爷了，也真是羡煞人啊！可惜很少有四世同堂的。

爷爷身体硬硬朗朗的，97岁了饭量真好，睡觉也很香。这次还向我打听我96岁姥姥的身体怎样，然后直夸你姥姥家可是方圆几十里的大户人家，北京开商号、家里有粉坊，咱梁家门里可是穷户等等。言外之意嘎个有实力的亲家很有脸面，变相夸自己的儿子棒！我父亲年轻时的确是帅小伙一枚，而且侠肝义胆，爱打抱不平。

每次去看爷爷，他总是念念不忘我过世的奶奶。说我的奶奶是过继给舅舅当闺女的，从小吃过不少苦，还没锅台高，踩着小板凳和苞米面糊糊，烀全家人吃的一大锅地瓜、片片，冬天到村头井台去挑水，人没有扁担高，担一路撒半桶，不是自己亲生养的闺女就是不行啊……说着这些话爷爷心疼地直摇头。但奶奶十八岁时出落得却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大美人”。在爷爷的嘴里就是“阔（可）是个好人哩，漂亮啊！”每当说起，爷爷满是沧桑的脸上就漾起幸福的涟漪。听爸爸说，爷爷年青时在村头柳林河畔约会奶奶（河那畔就是奶奶娘家村），被娘家族里人拿着棍子追赶过好多回。但封建世俗的“三纲五常”，终究抵不过爱情的伟大力量，奶奶终于被爷爷娶回了梁家村。

2008年5月3日，那晚下着蒙蒙细雨，奶奶因病去世了，享年79岁。那年也是悲喜交加之年，5月12日汶川发生了举世皆痛的8.0级大地震，8月8日中国成功举办了奥运盛会。奶奶去世的那一年，爷爷一直郁郁寡欢，经常对着奶奶的遗像念嘟着，“你啊，怎么就舍得撇下我，就走了呢……”边说着，边老泪纵横。我在一旁也啜泣起来。是啊，老伴老伴，老来好作伴。纵有儿孙满堂，也抵不上老伴在身旁那样的惬意、舒心、自在、幸福啊。

现在爷爷的六个子女也都年过六七十岁了，我父亲是老大刚过75岁的生日。前几年村里也拆迁了，都搬上了柳林河畔的福柳新居，爷爷住着装修现代时尚的116平的大楼房，子女轮流过去伺候着，领着一个月好4千的养老金，日子是滋润着哩。爷爷见面就对我说，“你们兄弟几个都有出息啊（我有两个堂弟），两个当老师，一个当医生开诊所，不错不错，满村还真没有几个啊！”在爷爷的眼里，这是他最大的骄傲！末不了总是加上一句，“赶上好时候了啊！得为国家多做贡献啊！”他也经常跟我聊起不落伍的关于国家和国际风云的大事的话题，赞扬共产党的牛气，新时代国家领导人的睿智和大国领袖的担当，直竖起大拇指，感激的神情溢于言表。

1926年出生的爷爷，在他的一生中，国家经历过多少波云诡谲的灾难。解放前，作为一个小学徒，在外边受过不为人知的苦我们无从得知，但唯有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新社会，才让他真正挺直了腰杆，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当爷爷休息的时候，动不动就趴在床旁，透过15楼的窗户向远处张望。垂柳依依、溪水叮咚的柳林河和他曾经住过的现已荡然无存的老房子的地方尽收眼底。那里，有“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爷爷和奶奶约会的浪漫，有生活了一辈子的老宅子和里面氤氲着烟火气、弥漫着浓浓的亲情味的一炕儿女的喧闹……

现在，一切都变了，都不复存在了，从爷爷浑浊却充满希望的眼睛里，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希望继续。

单独发不合适，如果能三篇连缀，倒是个好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