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益美 发表于 2024-3-16 09:32:01

大红枣儿甜又香

大红枣儿甜又香

说起来汗颜,我小时候的梦想,竟然是能够毫不吝啬无所顾忌美美地吃上一顿大红枣!不错,就是胶东人家过年蒸饽饽插的红枣。出生在农家,闻不到书香见不到笔墨,更没听说过理想为何物,整天滚在鸡屎鸭酱里灰头土脸,从小就要帮着家里干这干那,春天剜菜掐菜撸刺槐花,人吃的猪吃的小鸡小鸭大白鹅吃的;夏天拔草拾麦穗割牛毛草;秋天掰苞米摘花生晒地瓜干,上山拣学校里生炉子用的松火篓拾柴火;最爱的就是冬天,除了打滑溜哧打雪仗,冬天大雪封山,山间田野也不用去了,房檐下一串串尺八长的冰馏簪儿是农家孩子不用花钱的冰棍儿。每当大雪过后,太阳出来了,褐色的草房顶上就会隐隐地升腾着蓝烟,雪也越来越薄,水就顺着房檐哗啦哗啦地淌,等到半下晌房檐下就开始挂冰溜子了,开始是细细的,还有雪水不断地从它们身上滑下去,出溜出溜你撵我我撵你,等到第二天一早,冰馏簪儿就又粗又长了,站在房檐下,拿棍子一敲,冰溜子就啪的一声掉下来了,孩子们就你推我搡地去抢,冻得通红的小手不停地左右轮换捧着那带着草香包着草叶琥珀一样的冰馏簪儿,嘴里嗑喽嗑喽地嚼着。在炕上补袜子的母亲和烤炭盆的奶奶就隔着窗户扯着嗓子喊,不冷吗?赶紧回来上炕暖和暖和!嘴里念叨着真是,咸菜缸不冻,小孩家就不知道冷!至于放学回家帮母亲烧火做饭,是每个农村孩子从四五岁开始就必须干的活计,常常是母亲围着锅台转,锅里贴三两个饼子(苞米面也很金贵,纵然我小小的胃吃地瓜烧心也必须多吃地瓜,苞米面饼子留给爷爷奶奶吃),锅底再煮半锅地瓜干儿,因为贪玩儿我则经常把火烧灭了,母亲要贴饼子了需要旺火,她心急火燎地催我,烧大火,快!吹吹,锅凉了饼子就流锅里了!我赶紧抓一大把松毛塞进灶火堆里,用刚扒了皮的刺槐木烧火棍捅进火堆里面,火里立马滋滋地冒汤,我鼓起嘴巴用力对着灶底吹,噗,火是着了,但是随着一股浓烟,火苗先串出来燎我一下再噗的一声逃回灶里,这才是烟火人家!隔远点儿,让火扑着,母亲尖声喊,常常是没等她喊完,空气里已经散发着一股诱人的香气,我的眉毛连着丝毛狗一样的流海儿金灿灿地卷在眼前,没鼻子带脸地撸一把,手里全是面儿,感觉很好玩儿,顺着手掌慢慢地推开来去,那灰呈铜红色捏在手里有点涩,好香啊,我像兔子一样吸溜着鼻子。母亲心疼地连声问烧着肉没有,疼不疼?又弄个小花脸!唉,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要打洞,谁叫你投胎到咱这个穷家来,吃点亏就吃点亏吧,长记性了,将来也是围着锅台转的货!我赶忙捂住耳朵,真讨厌母亲能黏糊!下雪了,猫冬了,庄稼人最好过的时候到了,老婆孩子热炕头,不用风里来雨里去,也不用汗珠子摔八瓣了,母亲说过不止一次,老乡怂到了冬天,给个县官也不干。父亲会手艺,木匠瓦匠是三里五村有名的好手,掌尺的,所以一入冬就跟着队里的副业队进城了,母亲在家缝缝补补洗洗浆浆。转眼到了年关,供销社里开始配给过年用的糖、枣,要两块多钱,可是母亲手里没有那么多钱,尽管父母很能干,但是养着三个孩子五张嘴吃饭,还倒欠着队上的,眼看着好到小年了,父亲还没回家,母亲心急如焚,再怎么穷过年也要蒸饽饽,哪怕是黑面心白面皮儿,一年一节也要蒸蒸壮壮,蒸年糕蒸饽饽,那糕和饽饽总要插红枣的,通常是头天下黑发完面就把枣儿洗干净晾干,再竖着切成一条一条的,枣核单独切出来,饽饽胚团好了,先要挑鼻子,就是把两个钢镚儿洗干净了,用一点点面团儿粘在一起,从饽饽胚的头顶开始排着摁,摁一下,摁出两道钢镚印,(也有人家不用钢镚摁的,直接挑鼻子,母亲不喜欢,说那样太丑,跟牛鼻子似的;用钢镚摁出来个双眼皮儿好看,出产个后人也是双眼皮儿)两只手的食指在面印下对接穿孔挑起来,再在孔里插上一条红枣,如此在饽饽上排着挑出个十字形,满堂红,讨个吉利,期盼过日子红红火火!而我小时候最爱干的活儿就是过年给饽饽插枣,能偷偷地塞个枣核嘴里,直到咂么到一点甜味儿也没有涩涩的了才吐出来,当然也不免见机行事顺个枣肉塞进嘴里,然后假装漫不经心地转过头闭着嘴,牙齿轻轻地磨,不能有一点声音,更不能让爱告状的小三看见。在饭都吃不饱的年月,枣肉的香甜对孩子来说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记得小时候看电影《平原游击队》里老大娘给李向阳他们端出那么一大篮子红枣儿,馋得我几天都睡不好,眼前总是出现大红枣,痛苦啊!那也是我第一次尝到痛苦的滋味!当然了,大人的苦处小孩子是不晓得的,我心里只盼着日头快点跑,年快点来,好蒸饽饽吃枣核,还时不时模仿奶奶的口吻问母亲,要过年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蒸饽饽?母亲长吁短叹,一宿一宿睡不着,我半夜起来上茅房,母亲还在灯下纳鞋底。住在疃南头井边的二叔他们到冬天经常给上夼的养牛场送地瓜蔓喂牛,送一趟能卖不少钱,多的时候能卖十来块,母亲就去打听他们,二叔说什么钱你都能挣吗?六十多里地,(那时候都是土路,没有沥青路)菊花口子那个大上坡,一车最起码要推个三四百斤,不然不够脚力钱,你能行?老爷们儿都抻着脖子红着脸腰筋一咔嗤的,你趁早丢这个念头儿!母亲又去找队上的铁姑娘筷子商量,筷子姨说有俺呢三嫂,咱俩搭伴儿,明年我结婚,手里一点体己也没有,队上领的工分钱都在俺妈那儿,我得有点体己,过了门干什么都跟人家伸手要吃下眼食可不行,咱盯着瞎二哥(二叔瞎个眼,小时候他妈缝被子他在旁边玩儿,不小心扎的)他们,他们扎箍车咱们也扎箍(要把地瓜蔓捆成一个个长方形的草个子,再两面均衡地一面几个绑在独轮车上),他们前面走咱们就在后面跟着。果不然,二叔他们又扎箍车准备上海上(在早烟台是个小渔村,俺们乡下人都称去烟台叫上海上),筷子姨和母亲也偷偷扎箍车,夜里十一点多,狗开始叫了,一声,两声,很快就连成片了,深邃的夜空星斗闪烁,像是无数的眼睛怜悯地凝视着着这个贫寒的山村,筷子姨趴在后窗上边拍边压低了嗓子招呼三嫂,三嫂,他们开始走了,咱们也赶紧走吧。母亲围上年龄跟我一般大没颜少色的红头巾,拎起包着地瓜和一小块饼子的蓝花包袱,又转身看了看光身躺在炕席上睡得热气滔滔的三个孩子,给最外边的小三抻了抻补丁摞补丁的被子,轻轻带上门,融入了夜色里。我不知道这一路上母亲遭了什么样的罪,后来常听她说那一车子地瓜蔓二百九十多斤,过磅秤的都惊了!六十多里坑洼不平的土路,她推着沉重的车子跟在男人后面,不敢落下,脚跟脚,心里憋着一股劲儿,走到半道肚子就开始丝丝拉拉地疼,好不容易推着车子走到东方红医院附近,实在走不动了,揪心裂肺的痛使一向要强的母亲不住嘴地呻吟,三九天的夜里,母亲却冷汗淋漓,衣服都湿透了!我想这一路上她心里一定后悔过,后悔自己莽撞不该来;埋怨过,怨过父亲,也许还怨过命运!筷子姨到底比母亲年轻,她愤怒地斥责一路上不断抱怨见钱眼开的瞎二哥,迫使这个四五辆车的小车队停下来,把母亲扶进医院,值班的老大夫非常善良,他一面给母亲下杆针(针灸)一面怜惜地说,就是走了一肚子火,没有大事,我给你针针就好啦,你家里就没有哥哥兄弟吗,叫你一个女同志干这样的活儿,遭这样的罪,唉!他真是医术高超,一会儿母亲就不疼了,老大夫一分钱也没收,目送母亲离开,又摇了摇头。饽饽胚团好了,挑鼻子,插红枣,请下炕(醒发),出味啦,面香枣甜,出锅啦,热气腾腾满堂红!多巧啊,饽饽刚出锅父亲就回来了,除了带回来一篓子鱼干,还给我们姐弟仨带回来两本小人书。晚上,父亲用爷爷留下的粗瓷杯喝地瓜干酒,眼睛红红的。母亲说,多亏人家老大夫好心眼。父亲不语,端起杯子一仰脖倒了进去。母亲说,等过年下来花生了去看看人家。父亲说嗯。母亲给他添酒,少喝点吧荣儿(我的乳名)爹。父亲没接她的话,忽的一拳捶在炕席上,有竹篾子扎进他的肉里,小三看见了,喊了一声爹,刺!父亲似乎没听见,他像队上尥蹶子的公牛一样大吼,砸锅卖铁也要供他们读书!我就不信咱就这个命!泪珠儿滚出了他的眼眶。母亲也流泪了。



黄海文学 发表于 2024-3-18 14:22:23

文笔很好。题目是《大红枣儿甜又香》,前半部分内容与大红枣无关,中间母亲出大力与大红枣无关,如果母亲出力是为了给你买大红枣吃还说得过去。而且文章起承转合过于突兀,场景转换缺少必要的过渡。建议重新修改。

黄海文学 发表于 2024-3-18 14:22:49

简单说,要围绕中心写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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