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来了,又匆匆走了
父亲来了,又匆匆走了文/东军
(一)
父亲突然来了,又突然走了。来似一团火,去似一阵风。
昨天中午12点半,刚跟爱人躺下。手机响了,一看是父亲打来的。
“爹,什么事儿?”我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没什么事,就想去你那儿溜一趟。我刚上车。”父亲的声音冰冷且硬。
八成又是跟我妈吵架了。我心里一沉。
马上打电话给母亲,电话里传来嘈杂声,里面传来我妹妹的声音。
“妈,你在干嘛呢?怎么这么吵。”我说。
“我在邮局取钱呢,你妹在帮我。”母亲说。
我心头又一沉。好不容易给母亲攒了点小金库,这下又被啃老的妹妹知道了。
果然是我熟悉的那个亲妈啊!从来守不住秘密的亲妈。
心底深深叹了口气。
一个小时后,估计母亲已经回家了,我又打过去电话。果然她自己在家。我开门见山告诉她父亲正在来烟台的路上。她吃惊地啊了一声,然后愤愤地说,怪不得抽屉里的钱和卡都不见了,肯定都被他拿走了。他最近几个月一直把着钱,一分也不给我,故意整我。
“晚上的聚会怎么办,还能去吗,不行取消吧?”放下电话,我问一旁的爱人。
“人家约了好久才约上咱们,取消不好吧?”爱人看着我的眼睛说。
“行,那就不取消了,计划照旧。让老头晚上自己在家看新闻联播吧,他这次来没别的事,肯定又是来控诉我妈的,让我站队,我可不想听他叨叨,正好避开。”我莞尔一笑,爱人也会心一笑。
心底同时涌上一股酸涩,再次叹了口气。这是我得大病死里逃生以来,父亲第一次登门,但却不是来看我。
下午2:30,我在长途汽车站接到了父亲。
父亲上了车,脸阴沉着,一看就心情不好。我假装不知情,嘻哈笑着跟他打招呼。
“爹,今天天气好,我拉你去东炮台转转,那边景色不错,难得来一趟,去看看。另外,我不知你要来,晚上和小曲约了朋友吃饭,没法推辞,下午陪你逛逛,晚上就不陪你了。”我从后视镜里看着父亲,小心翼翼地说。
“行,你怎么安排都行。晚上你们该去去,不用管我,我自己在家就行。”父亲瞥了我一眼,有些有气无力。
到了东炮台,游览了一半,父亲说走不动了,不想逛了,说完转身就往回走。
我说坚持一下快到了,往回走路更远。父亲听了,只得回过身来继续走,嘴里轻轻咕噜了一句:我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饭呢,有点饿了。
转过前面的拐角,上了一座小山头,我找到一家小卖部,花了10元钱赶紧买了三根台湾烤肠,递给父亲。“先垫一垫。”我说。
父亲狼吞虎咽,不一会儿就一扫而光,吃完拍着肚皮说吃饱了。我说别饱,一会儿还要吃晚饭呢,父亲直摆手说不吃了不吃了。
母亲来电话了。
“糟了,家里好像进了小偷了!”母亲在电话里大声喊。
“怎么回事?别急,慢慢说。”我说。
“抽屉里的钱全没了!家里肯定进来人了。”母亲的声音夸张而刺耳,好像有意让谁听见。
我回头看了一眼父亲。
“在我这儿。”父亲低低地说,脸上闪现过一丝不自然。
“是我爹拿走了,不是小偷。”我在电话里也故意夸张地大声对母亲说。
母亲哦了一声,挂了电话。
斗争可以使人成长,可以使人瞬间增加智慧和心机,哪怕是一个70岁的老太太。我心想。
(二)
晚上5:30,给父亲做完饭,我打开电视,调到新闻频道。我对父亲说,你在家看电视吧,我出去了。父亲说你去吧,我自己在家没事。放心。
除了生存外,父亲一生最关心两件事情:一是和我母亲永远掰扯不清的个人恩怨,二是国家的前途命运。他每晚雷打不动、必看的电视节目就是中央台的新闻联播。这点爱好,当儿子的必须满足,尽管我自己已几十年不看新闻联播了。
晚上9:30,我和爱人吃完饭回来。由于这处房子面积小,房间少,父亲没地方住。我俩经商量,决定今晚由我带父亲去9公里以外的新家住。
路上,父亲一副天下通的模样问我,你买的新房落价了吧,后悔了吧?那么贵。我从后视镜斜了他一眼,斩钉截铁地说:没落价,不后悔。心想,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这老头管事真多,而且跟我一样,情商不高。
“以后少看新闻联播,少看手机上的那些短视频,里面很多消息都不可靠,别信。”我大声说。父亲不吭声了。
到了新家,我在客卧给父亲铺好被子,又在上面加盖了一层毯子。
“今年没交暖气费,睡觉时可能会冷,给你加一层毯子,热了你就把它拿掉。”我叮嘱道。
“没事,我不怕冷。”父亲说。
洗漱完毕,我俩各自回房间睡了,一宿无话。
(三)
早上7:00,我醒了。
推开卧室的房门,我一眼看见穿戴整齐的父亲正坐在沙发上,似沉思,又似入定。一脸落寞和肃穆。
“早就起来了吗?爹。”我边伸了个懒腰边问。
“嗯,早起来了,我一晚上基本没睡。”父亲的声音低沉而喑哑,每一个字都重若千斤。
“你的被子我没盖,怕弄脏,我没脱衣服睡的。”顿了顿,父亲继续说。我伸头向客房看了一眼,果然。
我的心连同房间里的光线,一下变得阴晦起来。
“我吃完饭就走。”沉默了一会儿,父亲又开口了。声音冰冷,不容置疑。
我不再言语了,转身走进厨房。我了解父亲的秉性,知道此刻说什么也没用。
早饭很快做好了。我热了6个包子,是爱人以前包的,冻在冰箱里的。我给父亲碗里分了四个,我两个。我又从冰箱里找出一堆速食食品和一些营养品,装在袋子里准备给父亲带走。我知道,按照经验,回去后,他短时间内不会跟母亲一起吃饭的。父亲是个有骨气的人,从不食嗟来之食,哪怕这个嗟来之食源自他自己的想象。
“其实,我这次来就是来想跟你说说话的,上次你回来,你妈在眼前,我没有机会说。”父亲终于忍不住了,没吃几口停下来,开始奔向主题。
“说什么,不就是你和我妈那点事儿吗,不就是说她如何对你不好吗?都说了几十年了,我耳朵都听得起老茧了。”我不耐烦地说。
父亲不吭声了。脸上一下挂起了对我的不满和不知对谁的恨意。
“都快80岁的人了,两个人都一起生活快50年了,还有啥埋怨和想不开的?说又怎样,不说又怎么样,能改变什么?还是多想想自己的问题,光要求别人对你好,先想想自己到底有没有对别人好过,吵架怄气解决不了问题,只有包容和爱才能……”我一连串脱口而出。
父亲显然不爱听了,把筷子一放,起身说:“我吃饱了,现在就走,你开车送我去汽车站吧。”
我说:“我得先回旧家一趟,再送你,送完你再去接迎迎,你孙女今天上午放假回来。”
“先送我去车站,你再回旧家。”父亲用命令的语气说。
“我得先回旧家吃药,我的父亲大人,你儿子得的是心梗,一顿药也不能停,弄不好,又嗝屁了。”我有些恼了,声音高了起来,同时心底涌上一股无名的怒气来。
从得病开始,这两个老人就没来过一趟,甚至连电话也没打过一个。如今一个好不容易大老远来了,结果满心满肺全是他自己的事情,一句话关心和问候的话也没有,根本就不关心儿子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也不关心儿媳妇和孙女怎么样。典型的自私型性格、自我主义者。以前我爱人总开玩笑说我不是亲生的,现在连我自己也开始相信了。
“行,先回旧家吃药,我不急,能赶上9:30那趟车就可以。” 父亲声音软了下来,讪讪地说。可能看我说重话了,意识到自己的不妥了。
“大半年没见你孙女儿了,不见一见?干脆跟我一块去接她吧。住一晚,明天再走。晚上叫几个好兄弟过来陪你一起吃个饭。”我试探地问了一句,心里清楚问也白问,他不会同意的。
果然。
“不见了,我直接回去。”父亲低低地说,声音里透着虚。
我一踩油门,车子加速向市区行去。
到了车站,父亲下了车,朝我摆摆手,转身走了。我没动,静静地看着父亲蹒跚的背影。父亲这次来,身上穿的依旧是多年前我给他的那件旧外套,裤子是我当年在部队发的旧军裤。裤腿一些不起眼的地方挂着些污渍,他自己可能没发现,他来时一上车我就注意到了。这应该是父亲眼中能穿出门的最好的一套衣服。看着父亲的身影一晃一晃地融入人流,不知为什么,我眼角有湿润的东西流下。
孝顺,孝顺,又孝又顺,但我却一直是孝而不顺。没办法,我没法听他们倾诉,没法站队,我绝不能活成他们的样子,我得有自己正常的生活。对不起了,父亲。我在心里默默地说。
父亲突然来了,又突然走了。来似一团火,去似一阵风。
(作者:陈辉,笔名、网名东军。中国散文学会会员,烟台作协会员,烟台散文学会会员,烟台开发区散文协会会员。工作之余爱好文学,喜欢舞文弄墨,擅长写散文和诗歌。近年来开始公开投稿发表作品。多篇散文、诗歌作品发表于《人民司法》《烟台日报》《烟台晚报》《烟台散文》等报刊及一些文学微刊平台,偶有获奖。通信地址:山东省烟台市芝罘区通世路1号。邮编:264000。电话:18506389276。 有些地方适当概括一下好,有些东西适当交待一下好,比如父母的婚姻,比如我的病情。。。。。。最重要的一点,是要知道自己要表达什么,如此才能好好下笔,方向明确地行进。文学源于生活要高于生活,否则就会陷于琐碎。 黄海文学 发表于 2024-1-15 16:56
有些地方适当概括一下好,有些东西适当交待一下好,比如父母的婚姻,比如我的病情。。。。。。最重要的一点 ...
主编老师问题指的对。一开始仅仅是写给自己看的,记录一下生活。发表出来应当向读者交代一下背景,忘记这一点了。谢谢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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